李成山给金枝嫂子办完出院手续,最后,还是按照医生的建议,给情绪比较激动的金枝嫂子服用了少许的安神的药,出门租了一辆面包车,直奔省城的人民医院,在那里,金枝嫂子的丈夫已经命悬一线,按照农村的那句老话,也就是在等着见亲人最后一面,不然的话,他死都不瞑目。
经过近两个小时的颠簸,服了药的金枝嫂子,迷迷糊糊得靠在李成山的肩膀上小睡了一会,可能是药物的作用,金枝嫂子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等到车子开到省城人民医院时,金枝嫂子在李成山的搀扶下,乖巧得下了车,并用迟疑的眼神环顾了一下医院,那意思是在问这是啥地方啊。看出她心思的李成山,害怕金枝嫂子的情绪过早得失控,就胳膊上稍微用了点劲,还在药物控制下的金枝嫂子便顺从得跟着他走了起来,提前赶到的钱陆叔这时候正着急得在医院大厅的中央来回得渡着步子,嘴里还不停得念叨着“咋还不来啊,咋还不来啊”,当李成山携着金枝嫂子一出现在大厅门口时,钱陆叔赶快迎了上来,不容分说,拉起金枝嫂子的另一只手,“走,快点,就剩一口气了,要不然,真赶不上了,不管你是疯还是傻,你们夫妻一场,也得让你们两口子最后见上一面,不能让他带着遗憾走,他能坚持到现在,可能等的就是你,一日夫妻百日恩吗,唉,你们一个个年纪轻轻的,却要这么早得面临着生生死死的,这让我们这些老辈人咋活啊“,钱陆叔似哀似怨得叨唠着,但脚下一点都没闲着,虽然都是近七十的人了,但走起路来连李成山也只能小跑才能跟得上。钱陆叔拽着金枝嫂子直奔楼梯,那意思连电梯都不坐了。李成山只好紧随其后,仨人疯了似的朝重症室冲去。
钱陆叔拽着金枝嫂子和李成山赶到病房时,医生正在撤去金枝嫂子丈夫脸上的大面罩子,那些插在身上的管管也正在拔出。李成山清楚得看到,金枝嫂子丈夫的瞳孔正在慢慢放大,当钱陆叔把金枝嫂子推到他跟前时,他的睫毛明显得动了几下,他那正在放大的瞳孔似乎想努力得会聚到金枝嫂子身上,但几经挣扎后,放大的瞳孔终于定格了,似乎他已看到了金枝嫂子的全部,并以最短的眼神交流完成了与金枝嫂子一生的嘱托。他的面部表情开始变得释然,所有的痛苦和烦恼似乎已荡然无存,他走了,他在金枝嫂子木讷的眼神中安静得离去,就像睡着了一样。金枝嫂子此时也显得出奇得平静,就像恐怕吵醒了她的老公一样,眼睛眨也不眨得盯着,钱陆叔和李成山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心领神会地同时退出了病房,并悄悄得掩上了房门。
透过房门上的玻璃,李成山意外得看到,金枝嫂子一步一步得挪到她丈夫的跟前,俯下身去,用手轻轻得抚摸着她似乎熟悉的那张脸,一遍,一遍。似乎要用自己的爱抚去唤醒那已沉睡的容颜。金枝嫂子蹲下身来,双膝跪在了床前,并把头枕在她丈夫的臂弯,慢慢得闭上了眼睛,就像自己也要睡去一样,但她嘴里却哼唱起了连李成山小时候都听过的一首儿歌“山娃娃,过家家,娶了个婆娘叫山花,山花美,人人夸,就像仙女嫁凡家,粗布衣,清淡茶。山花从不嫌山娃······“。李成山听着金枝嫂子气若游丝地哼着儿歌,再看看眼前的情景,李成山心里顿觉悲凉至极,不知道金枝嫂子是否明白,此时他们夫妻已经阴阳两界,从此以后,他(她)们再也不能相扶相携,共度人生了,更残酷的是,他(她)们连面都见不着了。想到这,李成山的眼睛湿润了,他感叹人的生命如此脆弱的同时,他更为金枝嫂子耽心,耽心一旦她清醒过来以后,她怎么来面对眼前的一切,她是否能接受如此残酷的现实,因为她已经不能再遭受如此大的打击了,她已经脆弱到了极点,毕竟她只是个纤弱女子而已,况且已备受折磨。李成山双手抱头,感觉脑袋就要爆炸了一样,他不敢想,也不愿想以后的事情会怎么样,将来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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