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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丛间窸窸窣窣的响,他指给我看:“这里的住户太多,有十七八种老鼠,兔子,狐狸,黄羊,狼,仙鹤和鸟雀。你看,那儿有一只怀孕的母兔。”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只胖嘟嘟的灰兔子慢腾腾的在草间挪动,肥肥的臀一拱一拱,连声惊呼:“是宫里养的那种兔子么?”
他笑:“这都是野兔,关在笼子里是养不活的,它会咬死幼兔,自己撞死在笼里,倒是肉质肥美,捉来烤肉最宜。”
他翻身下马,折下一朵轻颤颤的嫩黄小花递给我:“这是阿木其其格,你们宋人叫它罂粟花,也叫断肠草,能止痛镇魂,但北宛的阿木其其格药效最烈,区区少量就能迷倒一头牛,也能使人成瘾。”
我喟叹:“我前十八年,算是白活了。”
“秋天再来这儿,草都结了穗,有些还挂了果,抓上几只黄羊鸟雀,抹上一种甜甜酸酸的果子,肉质鲜美汁有回甘,是难得的人间美味。冬日再来,积雪厚至膝,不用骑马,往雪堆里一拎就能逮住兔子和狐狸,到了春日,这里的雪水融化,变成一片雪水湖,还有巴掌大的银鱼在水里游...”
我陶醉不已:“我小的时候,最爱翻皇祖里的志怪小说和行途游记,那时候看皇祖父手札,纵使生于长于宫掖,未曾出井观天,也应当知道,世之无穷,时之浩瀚,无奇不有,无所不书,坐一室而掌天下者,全赖他人之学识也。现在看来,皇祖父也说错了,读万卷书,也不若亲眼睹一回。”
阿椮笑道:“你若为男儿,还不知是怎样一个少年模样。”
我仰着头微笑:“自然是快意江湖,一朝看尽长安花。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他与我相视而笑,我们行在绵延花海,眼前是无尽的夏,身后是葳蕤的春。
一路缓行,直至暮色四合,晕黄的落日悬在天际,微风拂面,阿椮打马归家,我不舍离开,深深嗅着花海的气息,余辉下的花海披上层薄纱似得金光:“这是我见过最...最骄傲的花。”
阿椮轻声笑:”我见过最骄傲的花...叫...无忧。”
尔顷,他清炯炯的眼直直的望着我,郑重的道:“无忧,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可能,让我真正站在你身边,执你手,陪你看尽一生之花?”
他郎朗清音回荡在耳边:“良缘遂缔,情敦鹣鲽,愿同心同德,宜室宜家,永结鸾俦,共盟鸳蝶,白头偕老。”
“这是成亲之日我在雪山之神面前说的话,我娶无忧,不为尊荣,不为利益,只为她,是我暗自倾慕多年的女子。”
薄暮,绚烂的霞光佐在他英朗生机的面庞上,我只能望见一双澄净诚挚的眼,他是没有影子的光,没有灰烬的火,无需害怕的夜,不必惊疑的真。
我怅然若失,唯有沉默以对。
梧桐半死清霜后
北宛的夏过的温和,女子们的装束却异常大胆,街上多是雪臂袒胸的窈窕少女,薄薄罗衣,一双天足系着叮当作响的银铃,嬉笑盈盈的相邀冶游。
只因夏是如此的短,便要攒足一年份的惬意享受炙热的阳光和舒适。
靛儿在一旁打扇,我摆弄着手中的磨合罗,泥塑的胖乎乎小童擎着荷叶,乾红背心,系青纱裙儿,笑嘻嘻的盘腿坐在莲台上。
这是出嫁北宛后,第一回收到母妃的音讯,只是片言只语:端己谨行,万毋纵性,永昭陵世事安稳,一切皆好。
母妃一直自责,未曾早些安排妥当我的婚事,致我最终远嫁北宛骨肉分离,连我最后出嫁也未曾出陵来,今日却送来了亲手做的磨合罗。这是我少年时最爱的玩意,每年七夕都要求一套磨合罗摆在星河苑。
又有铭瑜来信,叨叨絮絮:皇姐,宫里一切安好,自皇姐去后,我搬入延义阁读书,可喜功课上佳,又选伴读,李家玢锦兄与我一见如故已引为至交好友,今秋即要一同入国子监读书,宫里重缮宫殿,皇姐之星河苑重绘雕栏,植杂花千株,已成蝶雀之家矣。清明节求圣旨往帝陵祭先帝,适母处,娘亲音容清雅如故,可喜宫人细致照顾,生活无虞矣,知皇姐挂心,以此表安,一切勿念勿挂,与乌邪姐夫恩爱相敬,待弟逢机遇,定策马探望皇姐遨游山水,图一乐也。
我摩挲着两封信,心内沉沉浮浮不知所定,靛儿摇着扇子,笑嘻嘻的道:“公主,匣子里还有一对磨合罗,做的甚是好看呢。”
我拿出一望,原来是一对贵比千金的象牙盏,烧制成磨合罗的模样,流光溢彩异常华贵,轻轻摇动荷叶,小人儿居然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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