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士廉叹口气,对着罗溪女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抱拳道:“头人,死者已逝,生者还要继续活下去。与其活在仇恨中,不如放下,叫自己更加轻松一些。”
罗溪女苦笑道:“放下?你一句话就叫我放下!怎么放下,死去的都是我们苗人,当中有我的父亲,有我的亲人,有我的朋友,他们都是我的族人,你说叫我放下就放下,凭什么!”
高士廉也是苦笑道:“那在下请问头人,如何才能放下。你觉得现在这样子你活的很好吗?你觉得想你这样能杀光你见到的所有汉人吗?你觉得就算汉人真的被你杀光了,你就真的痛快了吗?”
“死的不是你的亲人朋友,不是你的族人,你说起话来当然轻松了!”罗溪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下子又很生气,只是她忽然站起身问道:“我现在杀了你,我就解恨了,你会叫我杀你吗?”
高士廉没有犹豫,甚至都没有眨眼,很平静的道:“会,只要你心中能放下恨,死我一人,既能让你活的轻松,又能解救无数无辜的汉人,值得!”
大家都愣住了,眼神中明显有些不可思议。
罗溪女张张嘴,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木木的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
老仆直接跑过来拉着高士廉悲愤道:“老爷,你说什么呢,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不管怎么样,老奴是不会叫老爷有事的。”
刘四也想上去说说话,可最终还是低着头朝着阴暗的角落走去,他忽然发现自己长这么大,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一直以为自己是对的事情,现在看来真的出问题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人生了。
只有刘二大步过来,给高士廉施礼道:“高大人是真英雄,俺佩服!要是能活着出去,俺刘二这条命就算是大人的了!”然后便去找刘四了。
用失魂落魄来形容现在的罗溪女,一点儿都不过分。就连经常跟在她身边的几个随从都能看出来,自从头人见过那个汉人老头儿后,就变得不一样了。
罗溪女坐在铜镜前,自言自语。
“大人,你要是能听到我说的话该多好啊。我抓了一个汉人,听他们说是个汉人官员,我在他身上又看到了曾经的你。”罗溪女两只手拿着喜笺,面色平静的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就像对着另外一个人诉说一样。
“他没有不像我见过的其他汉人,他不怕死,还和我说了许多话,我知道他说的都是对的。可我一想起你,一想起我父亲的惨死,我就难以控制我自己,我不知道该不该杀他。”
“他是个不一样的人,但他也是汉人。汉人是苗人的仇敌,五年前我就发誓一定要杀光被我见到的汉人。可是我现在犹豫了,不知所措。他说我应该放下仇恨,轻松的活着。你能告诉我怎么办吗?”
“是啊,这五年我是活着,但我活的生不如死。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汉人兵马再来苗寨,杀光我们所有苗人,因此我每日都小心谨慎,防备着所有汉人。可我活的真的很累。有时候我想,还不如一死了之,到了地下起码你能和我说说话,我很久都没有和你在一起时那样开心过了。”
……
罗溪女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夜,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做了些什么,只是第二日她便叫人将高士廉四人放了出来,没有杀人,没有质问,只是平静的叫他们下山去。
高士廉却向罗溪女要了笔墨,写了一些东西,临走前交给了她,顺便告诉她:“活着不止有仇恨,更多的应该是希望。”然后带着三人大步流星,走向了山下。
那以后,苗寨还是苗寨,没有多少改变,只是跟着罗溪女的随从偶然发现,罗溪女铜镜前那张喜笺不知去了哪里,取而代之的却是高士廉留下的那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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