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雅楠坐在进宫的轿子上,仍是有一种大梦初醒的不真实感。
她还在思考,昨天的梦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为何娄望舒不承认给她托梦的事?若是假的,为何她的手心被掐到的地方,仍是隐隐作痛?
睡梦里掐了自己的手,应该也是有可能的吧!如今,也只得这么想了。
她的眼窝还带着些青黑,可能是因为醒得太早的缘故。她的脸色太过苍白,看起来,一双桃花眼倒显得更大了似的。
穿了海棠色衣裳的内侍和梳着髻的宫娥见了她的轿子,都一个个屏声静气,跪下来行礼。
却是从远远的地方传来了女子的怒吼声。轿子停住了,卉珍将头探进来,小心翼翼地说:“张文绣在前边。”
昔日千娇百媚的顺妃娘娘张文绣已经成了庶人,如今只在冷宫“修身养性”。按理来说,应当有两个太监看着她,也不知道她怎么跑了出来。
周雅楠嘴角带了一丝冷笑,想必是别有居心的人放出来给她添堵的。
如今凌裕的手是伸得越来越长了,也不知道太后周慧会怎么反击她。
张文绣已经被两个力气大的宫女按着跪了下去。她是一路跑过来的,披头散发,鞋子也不见了一只。
“周雅楠!我在宫里安分守己,并没有不轨之心。为何太后娘娘还会叫人拿走了我的册宝?你为何还不放过我?”她说的话是真的。自从周雅楠上次狠狠敲打过宫中诸妃以后,她往日那些不为人知的心思,终于也放下了。她确实没再捅出什么篓子,不是在调养身子,就是在弹箜篌。
“当然不是我不放过你。”周雅楠的眼睛如水仙花缸底的黑石子,上面汪着水,下面冷冷的没有表情:“我且问你。你这个顺妃娘娘的位置是怎么坐上去的?”
张文绣被问得一愣。她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是啊,宫里的女人那样多。为何高位的嫔妃,除了她,便也只有柔妃谢氏和婕妤徐氏呢?
是因为自己一向被凌恒喜爱吗?不是的。那些受宠的小蹄子一个个得意地尾巴翘到天上去了,也没见她们的位分提高。
那么……
“难道,是因为张家打算放弃我了吗?”张文绣不再哭闹,很镇定地问道。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明白自己能身居妃位,是因为张家的缘故。
也难为她,还不算笨得太厉害。
张文绣见周雅楠算是默认了,便躺在地上,不想站起来。
她这样是非常不合礼数的。当即有随行的女官要斥喝她,被周雅楠拦住了。
“我进东宫时十五岁,至今七年了。”她似是喃喃自语,她的那双漂亮的眼睛大而无神。
“我总觉得,我十五岁的时候便死了。如今空余一个躯壳在这世上走动,到四五十岁的时候才埋在土里。假如,我那时候还没有被人弄死。”
“按照宫里的规矩,我见了你,周侍中。我是要行三拜九叩大礼的。”
她乜着眼看周雅楠,懒洋洋地说:“你大可以治我的罪。反正我活得不耐烦了。你若是周殷的妹妹,便给我一个痛快。”
张文绣被弄进宫来,就是为了让凌恒有一个张氏血脉的孩子。
她已经受够了被人操控的生活,她再也不想按照别人的意志而活了。
“张文绣,你有没有想过,你其实可以有不一样的生活?”周雅楠此刻便是蛊惑人心的恶魔。她艺高人胆大,将张文绣从地上拉起来。张文绣还是对她有用的。
“你可以好好想想。过几天,我便来找你。”
张文绣听罢,微笑着从身上某处掏出一把匕首,丢在地上。刀刃朝下,顿时没入地砖中,冒出一股青烟。
周围的宫人脸色都变了。那把匕首明显就是淬了毒的,怕是见血封喉。
“喏,张家让我想办法刺杀你。可是,我还是觉得你活着更好。”
活着,才能给张家添堵嘛!
周雅楠脸色不变:“看来,要多寻几个人保护你了。”
张文绣专心致志地看自己的掌纹,好像那上面真的有她的未来,淡淡说道:“反正我不怕。”
一个没有未来的人,还会怕死吗?
周雅楠的眼里浮起几个笑泡:“总之,你一定得好好想想。”她重新坐上轿子,走了。
然而,张文绣是没有时间想什么东西的。当天晚上,她就被人毒杀了。送饭的太监第二天发现饭菜一口未动,推门进去发现她的尸体,已经认不出模样了。
此时,楦姐儿正给张文绣践行。
死了的那个张文绣,是用周府里查出的奸细假扮的。真的张文绣早就坐周雅楠的轿子离开宫中。
周雅楠也不拘着她,请了两个保镖,又给张文绣买了两个丫头,叫楦姐儿把她送走。自己急着去上书房了。
张文绣看着那四个新添的手下,仿佛理所当然似的,没有道谢。
她一边喝着楦姐儿的桂花酒,一边皱眉:“桂花啊,还是用当年的好。”
楦姐儿嘴角抽了抽。她平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周雅楠救了张文绣,又给仆人又给盘缠,她不说一声谢也就算了,居然还嫌酒难喝。
难道张府出来的,没一个是有教养的吗?
她想到这里赶紧呸呸两声。她母亲便是张府出来的,虽然不同府,但是同宗。母亲可是世上最好的女人了。
张文绣舒服地瘫在椅子上,她自从宫里出来以后,凡事都失了规矩。能坐着绝不站着,能瘫着绝不坐直。周雅楠也不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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