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他病危,傅云英忍不住要站起来。
张道长却不慌不忙,低头整理丹炉,慢悠悠道:“晓得了,我这就过去。”
…………
姚文达病病歪歪,瘦得都脱相了,好几次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但他老人家可能太不招阎王爷待见了,几次眼看就要咽气,不知怎么又缓过来了。
姚家老仆三天两头一边大哭官人不好了一边奔出门去请郎中,周围的邻居街坊天天盯着姚家的动静,随时预备上门帮着治丧,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后院腊梅花开满枝头,姚文达还硬朗着。
去姚家的路上,张道长告诉傅云英,姚文达这人命硬,寿数还有几年。
姚文达这些天能下床了,自觉身体已经痊愈,昨晚在书房看了半夜书,老仆怎么劝都不听,今早就头晕眼花起不来,连熬了一夜煮得米粒开花的粥都吃不下。
张道长帮他开了副药方,“以后别劳累,年纪大了,该好生保养。”
老仆唯唯诺诺应下。
傅云英留下几锭银子,老仆千恩万谢,推辞不要,“府上天天送柴送米,不敢再让少爷破费。”
“您拿着罢。二哥信上嘱咐我替他孝顺姚翁,您不要,二哥回来会骂我的。”
老仆迟疑了一下,收下银子,听到房里姚文达似乎在扯着嗓子叫人,屏息细听,“傅少爷,老爷想见您。”
…………
姚文达年纪大了,格外怕冷,房里烧了火盆,火盆放在脚踏上,周围用木条架了个架子,防止火星子迸到床上烧着被褥。
床前暖烘烘的,傅云英挨着床沿坐下,半边脸烘得发烫。
“你二哥到哪儿了?”姚文达躺在枕上问她,脸色蜡黄,精神萎靡。
“二哥到顺天府了。”
“这么快……到了也好,北边响马多,在路上耽搁久了,风餐露宿,还不太平,不如在皇城底下多见见世面……”
两人说了些傅云章的近况,姚文达今天脾气柔和了许多,东拉西扯,不放傅云英走。
张道长回道观去了,傅云英待会儿直接回书院,看外边天色,估摸着离天黑还早,加上姚文达病恹恹的,只能耐心陪他拉家常。
老仆添了几回茶,再进门的时候,身后跟了个人,“老爷,崔官人来了。”
傅云英眼皮一跳,没有回头,身体僵硬了片刻。
崔南轩走到病榻前,目光淡淡扫她一眼,落到姚文达身上。
“你来了。”
姚文达不愿意躺着和崔南轩说话,强撑着要坐起来。
傅云英忙扶他起身,找了只大引枕放在他身后让他靠着。
等姚文达坐好,她拱拱手准备退出去。
“云哥,你别走。”姚文达叫住她,指指博古架,“你去后面坐着,一会儿我还有话嘱咐你。”
崔南轩自进房以后就站在火盆另一头,双眸微垂,燃烧的淡红火光笼在他身上,衬得他面如美玉。
他一言不发,似乎没注意到傅云英。
傅云英不敢多看他,按着姚文达说的,走到博古架后,找了张凳子坐了。
房间只用博古架隔断,虽然隔得不近,但病床旁的两人说什么,她可以听得一清二楚。她想了想,还是坐着不动。既然姚文达和崔南轩都不在意,她不如暂且听他们要说什么。
姚文达咳嗽几声,抬眼看着崔南轩:“我听李寒石说,你是因为拒绝娶沈介溪的女儿才被排挤出来的。”
崔南轩款款落座,没有否认。
博古架后,傅云英蹙起眉头。
沈介溪想找崔南轩为婿?
沈介溪的女儿都比崔南轩大,年纪上不适合啊……沈家嫡女都出阁了……那就只剩下庶女,沈介溪和赵氏感情很好,府中姬妾不多,不过庶子、庶女却生了一大堆,赵氏贤惠大度,将庶子庶女当成自己的孩子养育。
如果沈家想让崔南轩娶的是庶女,那年纪才能对得上,沈家几乎每年都有侍妾为沈介溪添丁,庶女从十三四岁到二十岁,总有一个匹配崔南轩。
“你为什么宁愿丢官也不娶沈介溪的女儿?”姚文达看着崔南轩的眼睛,沉声问,“可是为了魏氏?”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傅云英垂下眼帘,望着自己脚上一双锦靴发怔。
“为什么这么问?”
崔南轩没有回答,反问了一句。
姚文达声音发颤,“我家老婆子还在世的时候,和魏氏走得很近,她很喜欢你娘子,那时候京师的官太太看不上老婆子,魏氏也是世家小姐,却一点都不计较老婆子的出身,她们很说得来,你娘子还教老婆子怎么和京师的官太太打交道……”
“老婆子走之前,拉着我的手,劝我好好和你相处,不要总针对你,她说‘我走了,以后谁照顾你?谁伺候你?我照顾了你一辈子,不放心啊!你听我的话,好好和崔大人赔礼道歉,他家娘子是个好人’……”
崔南轩低头看着火盆里烧得哔啵作响的木炭,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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