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主子说话了。「我们大致知道了更命的渊由……谢谢你。」他沉吟了一会儿,再说:「现在,请你告诉我,寻奴她……托你,做了什麽。」
「寻当家的故事,奴家也都略有耳闻了。」娇囡的微笑转为深沉。「不知官爷是否知道,当家当年来到玉漕时,其实,怀有身孕。」
「什、什麽?」独叔很震惊。「身、身孕?!」
忽然,他脑筋一紧,终於想通了,当年他与小姐相偕行走在蹄岬的海岸时,小姐为何要喃喃地说那句话──
好了……
就只剩下我们了。
那个「我们」,不是指他和小姐,而是她和那肚腹里的孩子!
倒是主子,声音仍是冷静的。「当时我不知道。但是现在,我不惊讶了。」主子说:「寻家的家仆说过,寻奴她……曾经小产过。」
「原来官爷都知道了。」娇囡显得有些失望,不过她又打起精神说:「不过,还好,那孩子没有流掉,你们知道吗?」
独叔摇头。
主子沉默了一会儿,问:「既没流掉,那……」他的声音开始有些抖。「孩子呢?」
「奴家听过一些小道消息。据说,寻当家当年会来到玉漕,甘愿做寻越的小妾,其实,是要为那孩子找个遮风避雨、安身安命的妥当地方。她以为,只要她这做母亲的忍点苦,认份地待在这大宅院里,孩子总会有那麽点机会,可以出人头地的──即使可能被人发现这孩子不是寻家的种,她还是想赌赌。」
「唷,这小道消息可真详细。」独叔质疑地讽道。
娇囡笑得灿烂。「小子,後面这些,是寻当家委托你姑奶奶时,亲口说的。」
「她……还跟你说了什麽?」主子问得有些急。
「喔,奴家还问她,怎麽不待在本来待惯的地方呢?何苦来这声名狼藉的寻家宅院?她说啊,她啊,不天真了,不会再乾守一个毫无希望、毫无後路、虚无飘渺的幻象了。」
耳室里沉默,沉默中凝滞着深沉的悲伤。
幻象。原来,小姐是这样看待主子如此努力为她筑起的家。所以,她才那样毅然决然地离开,让他们三年来迟迟寻不到她?
「奴家接着又问,既然是打定主意,想为孩子赌赌看天命才进了寻家受苦,怎麽又来到了这地步,不但找奴家更命,甚至不惜牺牲一切初衷──」
「等等!」独叔听出蹊跷。「小姐她……到底是委托你干什麽事?」
「更命啊,小子。」娇囡皱眉。「你姑奶奶是更命师,自然是要给人家更命的。」
「她拿什麽跟你更命?」主子问得更精确,声音强硬。
娇囡赞赏地一笑。「想必,敏锐的官爷是想到了什麽了。」她说:「寻当家的命数有些复杂,不是区区割舍一些零头小物就能一路顺遂,甚至还得费一番功夫,上大命殿篡改她的命册,添个几笔,加强她命中原有的弱势,才能让她在自己甚至是别人的命运上呼风唤雨。过去,寻当家的弱点便是──太过心软,心软病根起自多情。依这个性行事,根本不可能让她在前阵子干下这麽惊天动地的事──呵呵,奴家都听说了,她把转运使搞下来的手段呀,啧啧,真是精彩!」
「你别再废话了!」独叔讨厌她那嘲笑的口吻。「快说呀,你算出了什麽,又让小姐割舍了什麽,把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变成现在这样子,也是她自愿的啊,你姑奶奶可没逼她!」
「独叔。」主子的声音很喘。「你,你安静,让她说。」
娇囡邪媚地勾着嘴角,又玩起了她美丽的指甲。她漫不经心地说:「孩子。」
独叔和身後的耳房彷佛被什麽巨大的力量噎住喉、鲠住声,俱是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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