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阁除了自己找不到第二个人。这位小公主乃是不得已而为之。也罢,老夫姑且就为她点上一点,她也可早些回去玩耍。
长流见他伸手,忙递上早几日就用高粱秸为框架,做成的一盏精巧别致的走马灯。
司徒常胜接过灯,为长流点燃。
不刻,那走马灯便悠悠然转了起来。只见灯的外圈画着一个人,官袍落拓,长须飘然。灯的内圈上并不是寻常的图画,而是极清丽的一笔梅花小篆。仔细辨认竟然是一份名单:“太常寺少卿陆启政,礼部尚书贺青,恭敬侯刘协,钱宁总督穆怀才……”
这其实是一张亮眼的成绩单,记录了所有被司徒常胜成功弹劾的官员。(因是走马灯的关系,排名不分先后。)
司徒常胜乍见自己的弹劾履历被眼前这位粉雕玉琢的小公主一一整理罗列,饶是他曾经舌战群雄无数次,此刻仍不免张口结舌。心道:原来公主是有备而来,并非临时找上老夫点灯充数。
长流微笑道:“司徒师傅不必惊讶。这些人无一不是贪赃枉法的国之蛀虫。本宫送先生这盏亲手制作的明灯,就是希望先生牢记太祖遗训,不畏权贵,直言不讳。”
司徒常胜闻言不免下颚一抽,连带着胡须一抖,又细细打量这位锦衣华服的金枝玉叶几眼,方负手傲然道:“公主可知臣近日上疏弹劾何人?”
长流毫不迟疑地清脆道:“本宫的外公柳丞相。”
司徒常胜闻言不由一怔,他原以为公主身处后宫,必然不知朝事,就算知道了也会漠不关心,不料她却回答得如此干脆。司徒常胜如何会知晓,那是因为长流前世在元宵节上拜见皇后的时候曾听闻王氏向柳思岚抱怨过司徒常胜不知天高地厚。她当时年纪尚幼,听过也就罢了,直到几年后读禹国史料才知司徒常胜这一弹劾,将自己的一条老命弹没了。
长流接着肃然道:“是,先生所料不错,本宫正是希望先生就此收手。然而原因却并非先生所想的那样,只因柳青纶是我外公。如今朝堂上柳家势大,先生何不暂避锋芒,隐忍不发?倘若此刻先生因为弹劾一事被赶出朝堂,永不复起,那岂非于事无补?须知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先生何不等待时机,谋定而后动?”前世这位一代骂神就是因为弹劾柳青纶联合几个世家大族大肆圈地,而被贬出京城,在回乡路上不明不白地死于非命。
司徒常胜缓缓松开负在背后的双手,垂于身侧,不解道:“公主为何对微臣说这些?”
长流学他的样子,也作老气横秋状负手道:“不错,柳青纶是我外公。可我更是君家的子孙。祖宗基业怎能丧于外戚之手!”她虽年幼,前世做皇后的威仪还是剩下几分的,此时刻意显露,倒也有模有样。
司徒常胜忽然跪下大礼参拜,伏地道:“老臣受教。公主亲制走马灯在先,对老臣循循规劝在后,爱惜保全之意彰明较著。老臣感激不尽。”一顿他微微抬了头,又道:“老臣有一肺腑之言,还请公主参详。”
“先生请讲。”
“过刚易折。公主对当今何不学学疾风劲草,持本心而顺风势。公主只要将‘孝道’二字做到无可指摘,当今喜或不喜又耐之若何?”大公主无故被罚跪的事,前朝也略有耳闻,只是大多数官员认为此事不足一议,何况柳家都不管,别人更是无从管起。
长流将这几句话细细咀嚼一番,又是一揖到底:“多谢先生。长流受教。”也对,表面功夫做足,叫人抓不住把柄,她自然也就能为自己谋求到更多的福利。至于庆帝到底是喜是厌,她既然无从左右,也就不需要放在心上。关于这一点,前世她毕竟年纪小,母后去了之后自然更渴望父亲的怜惜,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长此以往不免郁结于心。而现在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也就不会再强求奢望所谓的父爱。
“公主不必多礼。公主可知老夫平生有两大得意?”
长流其实是知道的,其中一样必然是他那把美胡子,却佯作不知地摇摇头,好奇地看着他。既然是骂神,必定喜言,装作不知道才可以助长他的谈性。
司徒常胜果然抚着他胸前那一大把胡须得意道:“第一便是老臣的这把胡子,这第二么才是老臣的骂神名号。”一顿,他笑着道:“公主既然打一照面就抓住了老臣的胡子,又何须再客气多礼。”
长流不禁粲然一笑,心道:他这是把自己那一把胡子比作老虎屁股么。以前一直以为言官风闻奏事,都是尖酸刻薄之辈,想不到这位言官中的翘楚倒也有几分胸襟。
作者有话要说:骂神的原型是明朝的欧阳一敬,弹劾阁老高拱的那位仁兄。
☆、危机
作者有话要说:此文几乎所有人物一言一行都是有意义的。比如长流赐食物。
读猫的文请花几秒钟看一下作者有话说,除了卖萌,猫也会说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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