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并不生活在这个教堂里;那些雕像只不过是赋予虚空以形象而已。在这个教堂里,我才是超自然的力量。这个屋顶之下,我是唯一有知觉的超自然个体。孤独。孤独到要发疯的地步。在我的幻觉里,大教堂崩塌了,圣徒们一个接一个地坍倒。老鼠吃掉了圣餐,并在坛基上搭窝。一只孤单的耗子,长着巨大的尾巴,站在那里扒拉啮噬着破烂的圣坛布慢,直到烛台倒下,滚到黏土覆盖的石板地上。而我依然站立着,毫发未损。我没有死——我突然把手伸向圣母像那石膏做的手,看着它在我的手中断裂。于是我将那只手在我的手掌中捻碎,以拇指的压力把它变成粉末。
“突然间,透过废墟,从那扇开启的门看过去,我可以看到四周都是荒原,甚至连那大河也已冻结住,填满了船只朽烂的残骸。这时,在这些废墟之上走来了一队送葬的行列,一群脸色苍白的白人男女,双目放光、黑衣飘动的妖魔,本轮载着棺材辘辘前行,老鼠在断裂变形的大理石雕像间来回疾走,送葬的行列行进着,于是我可以看见克劳迪娅也在其中,黑色薄面纱后的眼睛瞪视着前方,一只戴着手套的手紧紧扣住一本黑封皮祈祷书,另一只手放在她身边向前移动着的棺材上。而我又极度恐怖地看见,棺材当中,玻璃面罩之下,躺着莱斯特的骷髅,那皱褶的皮肤现在已紧紧嵌入他的骨架,眼睛只是两个黑d,金发飘散在白缎之上。
“队伍停了下来。哀悼者走了开去,悄无声息地坐到灰尘遍布的教堂座位上。克劳迪娅拿著书转过身来,打开它,把面纱从脸上掀起,一面用手翻动书页,一面将眼光落定在我身上。‘如今你在这个尘世上被诅咒。’她低语道。她的低语在废墟上回荡着。‘如今你受到大地的诅咒,她已张开她的大嘴要从你的手里接收你弟弟的血。当你归入地下,她也不会赐予你她的力量。你将会成为地下一个逃亡的灵、流浪的魂……杀死你的任何人,都将会受到七倍的报复。’
“我冲着她大声叫喊,尖声高叫。这种尖叫从我的身体深处穿透出来,像某种强劲翻动的黑暗力量,从我的双唇间迸发,令我的身体不可抑制地旋转摇晃。送葬的人们发出一种可怕的叹息,愈来愈响,越来越近。我转身看见他们全拥在我周围,把我进了通道,向棺材。于是我只好转过身以保持平衡,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放在了棺材上面。而且我站在那里盯着的,不是莱斯特的骸骨,而是我弟弟的尸首。一种静谧感徐徐降落,就像降下了一道面纱,遮住了一切,在它无声的包裹下,一切都消失了形状。那里躺着我的弟弟,金发、年轻,与活着时一样甜蜜,那份真实与温暖,在过了这么多年后,我是绝不可能那样记起他的模样的。他是如此完美地被重造了,每一个细节都很完美。他的金发从前额捋向后面,双目阖起,像睡着一般,光洁平滑的手指在胸前握着十字架,嘴唇是那么粉嫩红润、丝般柔和,令我几乎不忍相看,也不忍触摸。正当我伸出手想去碰触他柔软的皮肤时,眼前的幻像消失了。
“我一动不动地坐在星期六晚上的大教堂里,静止的空气中有种浓浓的蜡烛味。受难像前的女人已经离开了,黑暗集结而来——从我背后、侧面,现在又从我的上方,慢慢地包抄过来。一个穿黑色修士法衣的男孩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拿着一只有着长长的镀金杆的灭烛器,将那小小的漏斗按在蜡烛上,一个一个,又一个。我呆怔怔地坐在那里,他瞥了我一眼,又调转目光,像是不愿去打扰一个沉浸在祈祷中的人。当他移到下一个烛台时,我感到一只手放在了我肩上。
“这两个人能走得离我这么近而没有被我听见,甚至没有被我注意到,这使我身体内部的某个地方告诉我有危险,但是我不在乎。这时我抬起头,看见一个头发灰白的神父。‘你想忏悔吗?’他问道,‘我要锁教堂门了。’他在厚厚的镜片后面眯起眼睛。现在唯一的光线来自于圣徒像前燃烧的一排排小红玻璃蜡烛;暗影在高高耸立的墙壁上跳动着。‘你内心有烦扰,对吗?我能帮助你吗?’
“‘太晚了,太晚了。’我低声向他说道,然后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他向后退开让道,显然还没有发觉我外表上有任何令他警觉的地方,还温和地宽慰我道:‘不,时间还早。你想进忏悔室来吗?’
“有几秒钟我只是呆呆地看着他。我禁不住笑了笑。而后我就决定按照他说的去做。可是甚至当我跟随他走下通道、穿行在走廊的y影中时,我还是知道这会毫无意义,这只是发疯罢了。不过,我还是在木制小间里跪下,双手交叠放在祈祷台上,而他在隔壁的小间里,拉开小窗,让我看见他模糊的侧面轮廓。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抬起手划了一个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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