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上坐下来。白孝武从执刑具者手里接过刺刷,照哥哥孝文赤l的胸脯抽击了一
下,血流顺着胸脯一条条拉下来……
如同祠堂院子里的争执在白家庭院里也刚刚发生过。老娘白赵氏白吴氏以及两
个媳妇结成同盟,坚决反对白嘉轩惩罚孝文的毒刑,白赵氏劝不下儿子就骂起来:
“你害死孝文你哪象个老子?你要把孝文捆到树上我就tuō_guāng站到孝文前头,你先用
刺刷刷死我再刷死孝文!”仙草则用哭谏,两个儿媳一齐求情。白嘉轩对谁也不松
口,连一句话也不说,一任她们骂呀哭呀乞求呀绝不动心。直到第三天孝武和鹿三
从山里回来,白嘉轩把全体家庭成员叫到上房正厅,在祭桌前发焚香,然后征求大
家的意见:“有话对着先人的面说。”白赵氏白吴氏和孝文孝武的媳妇陈述了早已
表明的态度,轮到至关重要的一个人白孝武了。白孝武站在祭桌前一字一板他说:
“按族规办。”nn白赵氏正愣着神儿,母亲白吴氏的耳光已经抽到他脸上了。孝
武瞅了一眼母亲不恼也不愧。仍然面s不改。白嘉轩用恼怒的眼s制止了妻子白吴
氏的轻举妄动,转过脸问孝武:“为啥?你说为啥?”白孝武沉稳他说:“这是白
家的立身纲纪。爸你说的我不敢忘……”白嘉轩迫急地一拳砸在桌子上,说:”着!
忘了立家立身的纲纪,毁的不是一个孝文,白家都要毁了——”
白嘉轩从父亲手里继承下来的,有原上原下的田地,有槽头的牛马,有庄基地
上的房屋,有隐藏在上墙里和脚地下的用瓦罐装着的黄货和白货,还有一个看不见
摸不着的财富,就是孝武复述给他的那个立家立身的纲纪。即使白嘉轩自己,对于
家族最早的记忆也只能凭借传说,这个村庄和白氏家族的历史太漫长太古老了,漫
长古老得令它的后代无法弄清无法记忆。由白嘉轩上溯五辈,大约是白家家道中兴
的一个纪元的开始,那位先人在贫困冻馁中读书自饬考得文举,重整家业重修族规,
是一个对白家近人家史族史具有决定x影响的人物,族人至今还常提起他的名字白
修身。族史和家史虽然漫长,对本族和家庭具有重大影响的先人的名字还是留传下
来,湮没的只是那些业绩平平的名字。好几代人以来,白家自己的家道则像棉衣里
的棉花套子,装进棉衣里缩了瓷了,拆开来弹一回又胀了发了;家业发时没有发得
田连阡陌屋瓦连片,家业衰时也没弄到无立锥之地;有限的记忆不可怀疑的是,地
里没断过庄稼,槽头没断过畜牲,囤里没断过粮食,庄基地没扩大也没缩小。白嘉
轩在孝文事发的短暂几天里除了思索这个意料不及的事件,更多地却是追思家族的
历史和前贤,形成家庭这种没有大起也没有大落基本稳定状态的原因,除了天灾匪
祸瘟疫以及父母官的贪廉诸种因素之外,根本的原由在于文举人老爷爷创立的族规
纲纪。他的立纲立身的纲纪似乎限制着家业的洪暴,也抑止预防了事业的破败。无
论家业上升或下滑,白家的族长地位没有动摇过,白家作为族长身体力行族规所建
树的威望是贯穿始今的。一位族长在大旱之年领着族人打井累得吐血死,井台上至
今还可以看到被风化了的白克勤模糊的字迹。一位族长领着族人在打杀贼人中被刀
劈成两截,成为白鹿原一举廓清异族壮举的英雄。并非所有的族长都有伟迹,悄无
声息地平庸之辈也为数不少,甚至每隔一代两代就会出一个败家子族长,这是殃祸
家族的大害必须尽早诛除不能手软。……
白嘉轩听到孝武的话,心里卷起一汪热流,激动得热泪盈眶,此时此地正需要
听到这个话。白赵氏不甘心地反诘:“先人们都是通人x的好先人,谁也没有你这
样心硬!”白嘉轩沉静地说:“先人们里头没出过这号瞎事。”孝文无可挽回地被
推进祠堂捆到槐树上了。
白嘉轩采取的第二个断然措施是分家。白嘉轩决定只请大姐夫朱先生一个人监
督分家,作为这种场合必不可缺的孩子的舅舅没有被邀请,山里距这儿太远了。如
果连自己的家事都处置不妥,还怎么给族人们门人村人说和了事?一切都经过周密
的算计和精细的调配,分给孝文好地次地的搭配比例与全部土地优次的比例相一致,
按说长子应占厅房东屋,但那需得双亲谢世以后,白嘉轩健在白赵氏也健在,白嘉
轩尚不能住进厅房东屋而只能居住西屋。再考虑到生产生活的方便,白嘉轩决定把
门房的东屋和西屋分给孝文,当中明间作为甬道属家庭公有。储存的黄货白货白嘉
轩闭口不提,那是家庭积蓄,除非异常重大的情变不能挪动,这些蓄存的j待当在
他蹬腿咽气之前,现在谁也不得过问。白孝文的脸面被药布包扎着不露真相,只是
点头,伸出结着血痴的右手在契约上按下了指印。朱先生笑着重复了一句:“房是
招牌地是累,攒下银钱是催命鬼。房要小,地要少,养个黄牛慢慢搞。”这几句广
为流传的朱先生名言,白嘉轩和儿子们其实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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