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子?她倒生了几分好奇,问:“太妃是先帝的嫔妃,他是先帝的幼子,怎么会是太妃的养子?”
浣碧的话说起来便是莺莺呖呖一大篇,玉娆总算理清楚了,——他原是先帝的幼子,先帝最疼的却不
是这个老来幼子,而是出身蛮夷的舒贵妃之子,行六的清河王。何况他生母出身极卑微,生子也无宠,连带着他这个皇子也自小不被人重视。因而,他反而更有气性。
气性?玉娆想一想,也未必见得。方才自己那样得罪他,他却半点儿生气的影子也没有。这样的人?哼!不是心机太深,便是太无赖!
她气咻咻地想着,胧月却在近旁朝她扮鬼脸笑,“小姨想什么这样入神哪,成了个呆雁儿啦!”
瞧瞧,因着他还被胧月这小娃儿取笑,叫她一口气怎么咽得下去!下回见了他,她一定要……算了,反正也没下回了,谁爱见他呢!
可是谁知下回见到她,却是在那样九天风雷的场景。
昭阳殿幽深静远,一步跨进去便如跨进了幽冥地狱般,四周人影幢幢, 再美的女子被那幽黯烛火一映,便也成了凄艳的鬼。
可是玉娆什么都顾不得了,姐姐进了昭阳殿就没再出来,风声闹得这样大,泼天盖地,连着温实初也被牵连进去。她是死都不信姐姐会和温实初有何暧昧的。说句不好听的,若真有暧昧,姐姐也不会入宫!她气得咬牙切齿,皇帝当真是薄幸,更兼是个傻子!她跟在偶遇的叶澜依身后,急急进来,“大姐姐,你那么晚还不回宫,我可急死了!”
玉娆奔得太快,足下踢到铺地金砖,一个趔趄,几乎要摔倒。谁曾想,自己正对皇族众人咬牙切齿,却是他——皇帝的幼弟玄汾用力扶住了自己,淡淡道:“小心些。”
玉娆耳根一红,更不欲理会他,奋力甩脱他的手,奔至甄嬛身前,满面忧色,“姐姐没有事吧?”
甄嬛轻轻吐出三字,“没有事。”
玉娆心底一酸,想起自幼家中长姐担当,遇上什么为难的事,她都是这样淡淡一句,“没有事”。
这样的泼天大祸,名节之耻,怎是一句“没有事”抵挡得了的。
姐姐清淡的容颜下,该有多少委屈!
最恨嫁与帝王家!
这么多年的委屈,甄氏的羞辱,都是拜眼前这个男人一手所赐!她终于没有再忍耐,脱口而出道:“皇上废了我姐姐一次,还要再废第二次么?!”
她晓得自己有些像皇帝从前的宠妃傅如吟,那是为太后亲自下令绞杀的女子。皇帝其实也不待见,更不牵念傅如吟。所以姐姐千叮万嘱,不可张扬的。可是此刻,她咬得牙关发酸,再不能够忍耐了!
就这样,生生招了皇帝的眉眼。
皇帝有一瞬间的怔忡,恍惚失了常态,皇后三两言语拨回,又重新关注起姐姐的案子。
真委屈,是替姐姐。贵为淑妃,三子之母,被人凌迟一般一点一点琐碎地剥开肌理羞辱,哪怕平了冤屈,可是夫妻间连这点信任也无,叫姐姐以后如何在宫中立足,更如何见人?
她心底漫漫生出寒意来,君臣,不过是君臣而已,何来夫妻情分呢。
帝王家的情爱,如斯凉薄。
混乱的殿宇中,她懵然惊觉的一瞬,竟是被女人们的厉声呼叫惊醒自己的沉思的!那是太血腥可怖的一幕,听旁人的尖叫声如何凄厉便可知道!
玉娆惊惶的转过身,不知道该如何抵挡那鲜血淋漓的一幕!不过一瞬,玄汾已经闪在她身前,一手捂在她眼前,低喝道:“闭眼,不要看!”
玉娆慌得心神不定,被他一声低呼,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抓到了一根稻草,紧紧闭上眼去。
是姐姐的声音,百忙中仍谢他:“有劳王爷看顾小妹。”
他没有说话,只是她感觉到,他很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良久,身边弭乱的喧嚣缓缓安静了下去,玉娆才敢睁开眼来。凝神间,他的手掌离自己眉心不及半寸远,却未碰触到她的肌肤。她心下不知为何就是那样轻轻一动,暗想,原来王孙帝裔,倒也不都是无耻无礼之辈!
一瞬间,玉娆安心了下来。宫闱离乱,再怎样混乱,到底有他一手为自己遮住,避开这生死血腥,无尽苦楚。
她怔在当地,心中恐慌犹未完全解去,只冷冷看着他的手,细长的手指,有浅浅透明的纹理,仿佛山川河流,缓缓漫延开去。
会漫延到哪里去呢?
她顾不得想,只是轻轻嗔道:“你的手不酸么?”
玄汾才醒觉过来,若无其事道:“没事。”她却瞧见他轻轻把手藏在身后,连连晃了几下。
再接着,温实初自残,小皇子出生,眉姐姐血崩而死,宫中一片大乱。
谁也顾不上她了。连玉娆自己也不晓得是怎样走出那y气沉沉的昭阳殿。仿佛是一直跟在玄汾身后,一步一挪,一步一挪,这一晚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她一时转圜不过来,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仿若那一年家中巨变,断送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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