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宋琪给自己倒了点儿白酒,喝了一口。
江尧往桌上看看:“我的呢?”
“医院里。”宋琪眼皮都没掀一下。
“……”江尧抓抓额头上的纱布,有点儿捂得慌,索性直接拆了下来,“大过年的,喝一口没事儿。”
宋琪看着他,往嘴里送了个饺子,没说话。
江尧猛地想起元旦那天喝完二锅头的破皮强吻,哂着脸摸摸鼻子,没脸要酒了。
想想也是老天爷没眼,前阵子他刚下决心要追人,连个准备工作都没来及做,先成了个穷光蛋,现在更是直接升级成半残蛋。
断胳膊断腿儿的,连追人的底气都快泄完了。
“你刚接谁的电话,小梁他们?”又吃了两个饺子,江尧盯着电视换了个话题,随口问。
问完他在心里“c,ao”了一声,对啊,大过年的宋琪本来该跟那帮孤儿抱团取暖,结果一个电话给他支得只能跟他两个孤男寡男吃饺子。
“你要不要过去一趟?”他看向宋琪。
“不是。”宋琪摇摇头,刚才给他打电话的是陈猎雪,问他要不要去他那儿吃年夜饭。
他不怎么饿,放下筷子去厨房把剩下的饺子都给江尧端来,又拆了盒牛奶放桌上,点了根烟重新坐回凳子上说:“是我一个朋友。年三十不跟店里过,他们自己玩儿。”
“哦。”江尧点点头,自在了点儿,“你同行啊?”
“我就不能认识点儿同行以外的人?”宋琪好笑地看着他。
能。不还有一堆孤儿么。
江尧在心里说。
“做翻译的。”宋琪弹了弹烟灰,“德语还是什么,忘了。”
“那挺厉害啊,”江尧又给自己舀了勺饺子,“你还能认识这种大佬,我国汽修产业日渐国际化。”
“是很厉害。”宋琪点点头,也说,“这么些年九死一生的,也是争气。”
“什么意思,也跟三磕巴他们一样?”江尧问。
“嗯。”宋琪说。
还真他妈是各种形式的孤儿!
“怎么这个就这么厉害,基因好?”江尧挺好奇地问。
“命好。”烟气往脸上飘,宋琪微微耷拉着眼皮,转着手里的火机,“啪”地把火机盖顶开,又“哒”一声阖上,“他换过心,撑过来了。”
“啊。”江尧一直当这种事只出现在杂志上,又有一种在听感动中国的不真实感。
他想起宋琪那个死了挺多年的兄弟,小梁口中被米酒瓶活活砸死的倒霉蛋儿,明明都是一样的病一样的没爹没娘,有的人能换心当翻译,有的人在汽修厂打工,有的人却稀里糊涂就这么没了。
犹豫了一下,江尧把好奇了挺久的问题问出来:“那你是怎么跟他们认识的?”
宋琪重复着玩手机的动作,明明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江尧就是觉得他有点儿分神,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江尧扭头看向电视:“哎,沈腾是不是要出来了。”
“你头上再包一下吧。”宋琪放下火机站起来,进卧室找了点儿药水胶布棉纱,“看着还有点儿渗血。”
“哦。”江尧盯着电视,继续往嘴里塞饺子。
宋琪把东西放桌上,洗洗手过来掰江尧的头,用棉签三下五除二地开始擦。
“你家里怎么还备着这些。”江尧翻翻桌上的零碎。
“给店里买的时候顺手拿了点儿回来。”宋琪说,没拿棉签的手拽了拽江尧的耳朵,把他的脸拉过来,“疼就吱声儿。”
“知道。”江尧往外侧了侧身,避开宋琪的胸膛继续看电视。
离得太近了,他都能闻到宋琪身上还没散完的烟味儿。
“我跟你说过,我有过一个兄弟,后来死了。”宋琪整着江尧的伤口,突然开口说,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像一圈圈波一样在江尧头顶扩开。
“啊。”江尧愣愣,点了下头,“记得……嘶!”
“别动。”宋琪赶紧把戳着伤口的棉签撤开,给他摁上层纱布,“他不是我亲兄弟,刚打电话那个翻译,他俩是一块儿在救助站长大的。”
“我跟那个翻译呢,是高中同学,他有助养人,帮他换了心。那个兄弟没有,自己打工养活自己,条件挺苦的,翻译就帮他在我家楼下租了个破房子,让我装房东,骗他说租金很便宜,他才愿意住。”
“我们就认识了。我妈那年自杀了三次,有一次就是他救的,最后一次跳楼,直接砸在他眼前,他……”
宋琪把纱布贴好,收回了手:“他会死,我的责任很大。”
我,c,ao。
江尧眼也不眨地盯着电视,在心里不知该作何感想地喊了一声。
别说心脏不好的人了,就一个十项全能的人眼前冷不丁砸下来个自杀的人,也他妈遭不住啊。
而且……
可能是因为对这个目击自杀现场的倒霉兄弟没什么实质性的概念,江尧听完这些,觉得最惨的反而是宋琪。
这人从小到大都经历了点儿啥啊,能不能有一件好事安排给他?
宋琪没有说太多,到这儿就住了口,收拾收拾桌上的东西打算放回去。
他刚一动,江尧突然“啊!”了一声,无比生硬的捂着额头刚包好的纱布往前倒,用天灵盖顶上宋琪不知道是胃还是胸口的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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