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那人一挥手:“放箭!”
沈庭央拾起弯刀,挡下箭雨,手腕却止不住一软。薄胤拼力扑过去,为他挡下数箭,沈庭央一声悲痛低吼,用尽最后力气摸出机关内剩余的毒镖狠狠抛出去。
这一式真正耗尽他全部内力,将刺客杀得片甲不留。
大雨倾盆,辛恕避开毒镖,冷漠地站在院中,周围黑衣刺客尸身倒了一地,旁边的人浑身发抖地躲在他身后,这才免于一死,怒道:“你究竟在等什么?杀了他!”
沈庭央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轰然倒地,看见薄胤肩后的箭,断断续续道:“你、别死。”
薄胤倒在他身边,气息微弱,挣扎着挪到他旁边,低声道:“小殿下……”
沈庭央脑海一片纷乱,他们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辛恕究竟是谁的人?似乎是灜西王身边的剑客……
辛恕看了一会儿,不屑于出手,淡淡道:“他中了我的毒,爬不起来了。到底是崇宁王的儿子,留点体面吧。”
于是转身离去,旁边那人咬牙切齿地看了一眼,也只得跟着离开。
大雨铺天盖地,王府院子里的桃花早已凋谢,沈庭央动弹不得,他感觉到地上全是薄胤的血。
恍惚间仿佛回到那个夜晚,父王和青涯还在,桃花纷纷扬扬,往事一幕幕呼啸而过,泪水倏然涌出。
“薄胤……别死……”沈庭央的泪顺着眼角流到地上,与薄胤的血混在一起。
薄胤扣着锁链的手腕血肉模糊,血还在不停流,他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艰难地抓住沈庭央的手:“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你……”
“咱们两清了。”沈庭央哑声道,“如果,如果……”他的声音一点点弱下去。
沈庭央肺腑如刀绞,屋外倾天大雨,他们在黑暗中仅剩彼此。数年前,一切都从这里开始,而今或许一切也都要在这里结束。
不知在黑暗中沉溺了多久,再次睁开眼,是在一辆微微摇晃的马车上。
沈庭央试图动一动,发觉自己靠在一人怀里,一时间茫然之极,自己死了吗?又或者只是一场梦?
花重低声唤他:“阿绾,难受么?”
沈庭央浑身乏力,艰难地摇摇头,一开口,嗓子疼得像是刀割:“薄胤呢?”
“还在昏迷,不会死的。”花重的声音发冷。
沈庭央被他喂了半碗水,扶着坐起来,却一直不与花重对视,想要离开马车。
“大夫在给他包扎,待会再去。”花重只好劝道。
沈庭央安安静静缩在车厢角落,垂着眸子,许久才开口:“他怎么会……”
“为了设陷阱抓住他,灜西王折损了至少百名高手。”花重说道。他并未责怪沈庭央戒心不足,实际上就连他也未曾料到,灜西王会在这时候,用这种方式突然出手。
沈庭央时不时还在发抖,倒在薄胤血泊中的感受并未散去,他无法想象薄胤被放了多少血。
燕云侯被调入京中,加上吕不临、封良佐两位大将,灜西王显然领会到这份无言的警示。
一旦杀死薄胤,以他前朝皇族后裔的身份起事,局势很快就会成一潭浑水,顺便杀死崇宁王的儿子,崇宁军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到那时,皇帝恐怕分身乏术,朝中乱作一团,灜西王借此机会进一步巩固势力,拉拢崇宁军,等皇帝缓过劲来,一切就都晚了。
花重很小心地靠近,将沈庭央抱在怀里,顺着他后背安抚:“别怕,都过去了。”
沈庭央无意识地攥着他襟口,恐惧和撕心裂肺的感觉盘桓不去,花重只好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庭央摇摇头,他身上只有外伤,辛恕的黑色毒雾似乎只是夺去了他的力气,令他不能行动,此时药力渐渐散去,并未留下什么感觉。
他感到奇怪,问道:“我中了什么毒?那个辛恕,是悬剑阁的人?”
花重感觉到怀中的人还在微微发抖,说不出的怒意和心疼齐齐涌上来,他道:“不算是毒,辛恕给你下的类似mí_yào,如果不是轻敌,就是有意放过你。”
沈庭央沉默了一会儿:“悬剑阁的武士不会犯轻敌这样的错误,他为什么要放过我?”
“灜西王的命令多半并不明确,否则他也无法含糊过去。”花重显然已经将事情经过推演了一遍,“再者,辛恕的名声和薄胤相当,出手皆极其狠利。他必定有别的缘由,但究竟如何,恐怕灜西王也不得而知。”
沈庭央的力气渐渐恢复,到休整的地方后,他去看薄胤,薄胤在另一架马车上,身上多处伤口,手腕上被割开放血的位置幸而错开了筋脉,养好伤后不会影响功夫。
薄胤已经醒了,披着外袍,脸色苍白之极,看着沈庭央,带着歉意微笑道:“是我疏忽,险些害死你。”
沈庭央不想同他谈论谁害谁的问题,只是又说了一遍:“两清了。”而后喂他喝了药,帮他换一次药。
此后一路上,沈庭央每天都照顾薄胤,只是很少说话。
他多数时候都独处,也不怎么见花重,云炼折返回来找他,什么都不多问,只是常常安静地陪在旁边,漆黑的眸子仿佛依旧不通世故,却又什么都明白一般。
终于回京,沈庭央入宫复命,燕慕伊已经将洛龙神女送回来,安置在青龙宗祈福,光熹帝心情因而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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