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谢了春红太匆匆
刑戈走后很久,旸谷的大火逐渐灭了。
天匠谱的补全使晷景能够正常运转,旸谷异于常态的高温一点点回降,断壁残垣恢复了死寂。鸣鸿刀化作云雀,茫然地扑腾几下翅膀,犹豫着落在霜降的脸侧,小心地啄起他的一根发丝,轻轻“叽”了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霜降的手指忽然颤了一下,空寂的瞳孔里点起一亮金色的烛光。云雀落向他叽叽喳喳地叫,他缓缓地撑起了身子,面无表情地看了云雀一眼,忽伸手攥住了它,用力一捏。
鸿鸣惊叫一声,身形被捏散了,蓬然化作长刀。
霜降疑惑地看着手中的刀柄,了无兴趣把它往地里一插,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回身看向万阳殿。
他身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火线在狰狞刀伤上烧过,留作几道刺目的伤痕。金色的火焰从他的伤疤里鼓出来,点燃了他的全身,他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受着火刑的鬼,脸色煞白,步伐还有些踉跄,缓缓向着万阳殿走去,仿佛想要投进晷景这个燃烧的火炉中似的。
忽然他停住了,侧耳仿佛在听什么,空荡荡的眼神慢慢凝聚起来,凝作了一股渴望争斗的戾气。
红衣的青年提剑站在扶桑树的树梢上,神色漠然垂眸看他。他似乎是想要往这边看,但却忽然被另一个方向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霜降喉咙里滚过一声凶兽捕猎时的低鸣,如一颗火流星平坠向万阳殿的一根立柱后!
“耳朵倒灵。”有个声音这样赞道,紧接着就是一声平和的佛偈:“阿弥陀佛。”
红衣青年挑一挑眉,在树梢上轻盈地蹲下了,饶有兴趣地看着火流星追着一个圆滚滚的灰衣服和尚。
“哎哟施主,可别烧了贫僧的袈裟,这可贵着呐——”和尚逃得很是狼狈,有几次没躲过,被一爪穿了个通透,却不像落在实处。这和尚更像是一道幻影。
“树上的施主,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和尚仰起头喊。
红衣青年一声嗤笑,自在道:“老子管你死活?”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施主!”
红衣青年冷笑道:“你看我像是信你那狗屁佛门的人吗?你一个虚幻□□,也不怕他烧,在那瞎嚷嚷什么玩意儿?”
“施主火气好大,莫不是遇到了什么糟心事?”和尚一边抱头鼠窜一边跟人唠嗑,“施主您这可是迁怒啊,您看我与祸神大人是旧相识,灾神大人您能不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帮帮贫僧?”
沙泽一扬压眼的长眉,眼里神色霎时冷了:“你认识他?那可真好,你怎么还不死?”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恶毒的话,却似乎听见了什么,冷酷阴沉的神色一散,自语的声音却还是讥讽的:“醒了?”
似乎有人跟他说了什么,他从树上站起身,道:“我若不呢?”
这话刚问出口,他身上的气质倏忽变了。
他突然从枝头消失,眨眼已至霜降身前,手中长剑一横,轻声道:“小七。”
他身上带着记忆里久远的、熟悉的气息,太缥缈了,像是错觉。霜降前扑的身形戛然而止,歪头看着身前的人,暴戾神色下露出一点疑惑和戒备。青年后退一步拉开距离,霜降从他身上嗅到了一点危险的味道,也退开一步,而后看看他,再看看万阳殿,站住不再动,身上的火安静地烧着。
和尚躲在青年身后,双手合十劫后余生般道一声:“阿弥陀佛。”
红衣青年不看身后的人,目光定在霜降凶兽般的眸子里,忽然笑了一下,低声道:“真是个畜生。”
“施主这话可不对。”和尚不赞同道,“他受了重伤,正是濒死的时候,意识和理智都没了,只剩了一点本能在活动,连畜生都比不上。”
“他这样似乎比之前能打,”红衣青年一扬下巴,“能打得过刑戈吗?”
“也算是战力。”和尚说。
红衣青年回眼看他,语气似乎有些斟酌:“他还能恢复原状吗?”
“这贫僧可不知,他现在应当还有对外界的感知力,要看谁能叫醒他,叫醒他的人还在不在。”和尚说。
青年眯了一下眼,试探着对霜降道:“战神刑戈。”
霜降的暴戾随着火焰暴增,他困兽般原地转了两圈,目光凶狠。青年手一翻,抛给霜降一段残缺的咒符,这是从墨知年身上取下来的东西,和刑戈还有些微不足道的联系。霜降把它抓在手里,青年向着天帝殿的方向一指,带着几分蛊惑和几分漫不经心,道:“他害死了你爹,又伤你至此,你想杀了他吧?去天帝殿——他就在天帝殿。”
霜降肩胛张开巨大的火焰翅翼,向着他指的方向飞掠出去。
青年看着他飞去的方向,轻轻道:“上善。”
上善惊讶道:“施主竟知晓我。”
青年轻飘飘道:“这么快你就不记得我了?”
上善一副誓要把糊涂装到底的模样,讶然道:“贫僧何时见过灾神大人?”
他愿装糊涂,青年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一笑而过,问道:“你与我同时来的此地,眼看着刑戈取了曦华性命,对吗?”
上善道:“阿弥陀佛。”
青年当他是承认,也不质问他什么慈悲为怀、一心向善,只轻飘飘道:“有个问题,我觉得你一定能给我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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