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还弥漫着未来得及散去的硝烟,老局长找到周业楼,先假装嘘寒问暖了几句,然后拍了拍他和郭教授的肩,用他那张皮笑肉不笑的嘴脸,阴测测地说道:“周队长,你看,我没有说错吧,哪怕他再胆小,再懦弱,终究还是会站出来的,这就是命,每个人的命都不一样。”
“只需要我们一些小小的手段。”
“守护我们的神明,就会自己从天上降临了。”
往昔 第十四
在酒吧的时候, 沉虔其实一直都没有能睡着,拽着被子的手被无意识间冒出的冷汗彻底浸湿,冰冰凉凉,黏黏腻腻地贴在手心上,长睫投下的阴影一直在不安地颤动。
如果不是陆攸契太缺心眼,沉虔这没有任何骗人技术含量的装睡, 压根不能成功过关。
也不可能发生后来的偷跑事件。
整个夜晚, 他都穿着松松垮垮的透风睡衣, 挤着一双大一号的拖鞋, 手拧粗铁棍,气踹嘘嘘地穿梭在街道之间——沉虔本来是准备超近道的,结果忘了这个酒吧身处在一个嘈杂的棚户区, 大大小小的巷子不计其数,错综复杂, 完美地酝酿了他第一次的迷路。
可这也是最后一次迷路, 因为此番经历, 让他深刻地记下了这里的每一寸地形。
现在这个时间点既找不到过路的行人问路, 也看不到那些比他自己高出好几个头的指示牌,沉虔只能凭借一股鲁莽的劲儿和心中的一个执念,不停地撒着脚丫奔跑。
夜空没有星星, 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红月亮,红得仿佛即将滴出血来。一个小男孩拖着一根粗铁棍,以及整个偷跑的“犯罪全过程”,只有那只不睡觉的老猫目睹了。
至于为什么要跑, 却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
就算沉虔的年纪再小,对于很多大人们口中那些所谓“不得不干”的事情来不及有认知,但他也能在朦朦胧胧之间预感到一些不好的东西,那些让他感到害怕、不安、甚至恐惧的东西。所以他才会如此急切的想要寻找回安全感,回到那个让他内心安稳的人的身边。
整个世界,天大地大,也莫过于一个陆攸契哥哥。
小孩子的世界是最单纯的,可这一份单纯,却又出乎意料地脆弱,一碰就会出现裂纹。待这个小小的世界完全支离破碎了,外界的寒冷开始蔓延进来,席卷了整个温暖的空间,也就是他们开始长大的时候了。
例如现在。
等沉虔好不容易绕了一大圈,晕头转向地找到了目的地的时候,天边已经开始亮了。
这是他第二次看见陆攸契背对着他,屹立在由几条铁链堆砌的顶端,微微侧头俯视着人群,眼神还带着没有完全退尽的凶恶,银色镰刀可能是因为反射的阳光,还算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阴冷,有了一点人情味——至于那次的寒冷世界,沉虔是在陆攸契怀里度过的,一点也不会有此时的隔离感。
第一个发现他来了的,是林海媛。
当时林海媛手里还拿着一大卷绷带,大汗淋漓地来回奔跑,指挥着一些业余的人帮伤员包扎伤口,一回头,就看见了一个光着脚丫的小孩站在这碎石头遍地的地面。
“谁家的小孩啊?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脚都摩出血了,快过来……小虔?你怎么来了?”
林海媛是半个近视,加上鲁莽的性子,非得把人扯到了自己的眼前,才看清这个人是谁。
沉虔没说话,只是低着头拽着睡衣,林海媛也不知道他在干嘛。
好一会儿,双方都没有反应。
事情很多,容不得一时半刻的休息,林海媛也不可能把所有时间都花费在他身上,只得飞快地说道:“小虔是来找你陆攸契哥哥的吧,他......他现在手头有些事,你找不到他的,不过没事,大家都很安全,你放心吧。现在跟着其他叔叔去休息室等着,姐姐忙完就过来接你,好吗?”
沉虔点点头。
林海媛还是不很放心,拍了拍他的背:“你别怕,真的没事,今晚大家还是会在酒吧的。”
“其实......我看见了。”
林海媛:“什么?”
沉虔说话的语气并没有多大的波澜,但仅仅是这些话的内容,从他这个小孩子的嘴里说出来也够折磨人了。
“姐姐,你不用骗我,我大概知道哥哥在干什么,也知道他在哪儿,我看见了,基本上都看见了,尽管我不是很明白......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耍小孩子脾气去烦他的,我这次来,就是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个子小,但小个子也有小个子的好处,很多小缝隙的角落我可以进去,应该有用的。我这条命是哥哥救的,就算让我还给他,我也绝不推迟!”
林海媛被他这一番与年纪不符合的话吓得掉了下巴,机械地重复道:“等等,你,你说什么?还什么?”
沉虔憋红了脸,自我上升了舍小家救大家的精神,再次说道:“我说,我不怕死!!!”
“谁要你死啊?”
林海媛听得哭笑不得,也总算明白了小家伙说这一番话的中心思想,一爪子呼上他的后脑勺,拍出个愣头青,再叫来一个人帮忙把这位“不怕死的小孩”拧去休息区。
同时,也在心里沉了沉。
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世界,让孩子们都想冲锋前阵了?
真的这么缺英雄吗?
还是单单因为小家伙心存什么英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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