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也年轻嘛,出去多开开眼界多学学东西是好事儿,把东西学成了回来都是自己的。漂亮话说着,哄地他宽了心,他竟说了句你告诉他,别往回汇钱了,有钱自己攒着。
虽是不冷不热的一句,我听了心里高兴劲儿别提了,这说明什么,他已经接受了让我充当他们父子间的媒介,这是什么?这是信任!我恨不能当时一句爸你放心吧就脱了口。
傍晚刚下过一场大雨,我就穿着半袖,有点儿冷,我就厚着脸皮说叔有衣服没给我穿件儿,他虽绷着脸,可还是拉开柜子给我找了件外套出来。这种只有父辈们才会穿的老款式穿在我身上一万个不搭调,卡其色已经被洗地泛了白,隐约还能闻见泥灰、木屑的味道。
行驶在路上,闻着这隐约味道,感觉有些令人紧张的亲切。天边余晖未退,刚好那日落前最后一道彩虹,收进了我的视线。
刚回北京就收到了在陕西的朋友给寄来今年的新茶,最顶级的午子仙毫,这种小众茶一般人不喝也不知道,在一般的城市即使花钱也买不到,即使花了钱,也不见得能买到最好的,真得有点儿关系才能搞到。之前龙龙喝的一直都是这种,可他喝了半天,也只道是好茶,好绿茶,喝了半天也不知道什么品种。那个傻瓜,嘴又挑,还不爱研究,有时候也挺爱装大尾巴狼的,哈哈。这茶在日本恐怕是搞不到的,连同那张光碟,一同给他寄了去。就这两样东西,附了张小纸条说了叔叔嘱咐的事和陈苗来北京的事,别的一字没有。我想说的无非就是想你爱你想地快要死掉了,心情百分之一万不掺假,可写成字儿就显地肤浅了,反正我想说的也都唱给你听了。
东西寄了出去,心情正好,电话响了一看是老艾,奇怪了他给我打电话能有什么事,难道是店里的事?我接起来丫吱吱呜呜词穷,只好说你晚上来五道口的家一趟。
我当是怎么了,去了一看原来是陈苗尥蹶子了,我理解,生活环境的巨大改变需要时间和勇气去适应,压力太大总会爆发,他赌气地一直说自己没用,什么都干不好,崩溃地抹了把眼泪说要回去,我拍拍他肩膀说:苗,人,自己都成全不了自己,还指望谁呢?路怎么走,要你自己选,记住,并不是谁都能有像你这样的机会。你要走,我现在就送你,只要你考虑清楚了。说罢我就抓起车钥匙走到门口拉开了门:我在楼下等你,现在就去机场。
他倔着眉毛看我不说话,我没理他摔了门就真的下楼了。自己坐车里握着方向盘随时准备开动,这世上没几个人够格儿让我去强迫。等了一阵儿,他终于下来了,没拿行李,我摇下车窗,他尴尬又委屈、有点扭捏地站到我车窗前,用那还是生硬的普通话说:杰哥,我不想走了、说着低了下头:对不起。
呵,不想走了?
恩。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数。下回再这样,你不说,我也要送你走。好吗?
。。。恩。
你不会、你做不好,这都不是错,但是如果你拒绝交流,觉得让别人帮助你是种耻辱,甚至还对帮你的人发脾气,这就是错,是天大的错,懂吗?
。。。恩。我越说,他头越低,我也是觉得我这觉悟不当老师不当老子真是浪费人才了,估计也是自己意识到这辈子没机会当个真正的老子了吧?所以逮着一教育人的机会就不放,老这么好为人师的。
转眼到了年底,忙碌了一整年,忙地焦头烂额没时间放过自己,有点心疼自己,这座城市不知留下了我多少木着脸奔波的影子,自己开车急匆匆奔向一个又一个的目的地,在霓虹浮夸穿梭的日日夜夜,反光镜里的那个我和工作中、与人消遣中那副熟络放浪心中自有数的形象有太多反差。龙龙说我这样累,我说他懒,他说讨厌我与人交往来者不拒甚至带着功利,我说喜欢他的简单。北京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给圣诞节和元旦添加了多少节日气氛,就同样给我添加了多少的伤感和孤单。雪花纷飞的夜晚,立交桥旁的楼林耸立,万家灯火在夜幕中就像潜在水中一群群发光的浮游,无力地随波逐流,保持着一成不变的队伍,偶有几只,明明灭灭。
东四环的雪
照亮寒冷的黑夜
曾经/你在我身边
陪着我一起取暖
东四环的雪
见证你我的誓言
如今你已消失不见
留下我/在这里泪涟涟
光碟随机播放到了这首歌,听到后就一直循环,听着听着我感觉到自己就像沉入了这巨大城市的海底,望着无边的暗沉,可触不可及的发光生物窒息残喘,听着听着就真的泪涟涟了。
把车停在路边,哽咽着掏出手机,终于打出了那个我一直不敢打的电话,在很远很远的那一边,终于响起了来自我的声音,一向巧舌如簧自带熟的我,听见了对方的应答,竟然变得笨嘴拙腮,语无伦次起来,我恨想大哭一场,大哭一场给谁看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瘪着,自己掉眼泪给自己瞧。闷着胸口,哽着喉咙讲明了来电意图,听声音对方是个和蔼的叔叔,他问我要不要和龙龙通话,我拒绝了,匆匆挂了电话,趴在方向盘上啜泣不止。说好的大声哭呢?
不说话还好,我怕一听到他的声音心疼地一分一秒都再承受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东四环的雪》,在金志文还没红的时候我就听这首歌了,那时候我十七,一个人在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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