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珏衣捏了捏扇坠:“裴某否认了,楼公子就信吗?”
“信吧。”我说,“原也不认为是你。”
“得楼公子信任,裴某真是受宠若惊。”裴珏衣道,“那么楼公子可否将二公子交予裴某?”
我不太愿意:“我不疑你投毒,也不信你好心。”
裴珏衣放开手中扇坠,抚掌而叹:“真叫人伤心。裴某不过看二公子有缘,楼公子不如再考虑考虑。”
我“嗯”了一声,敷衍道:“好。”
裴珏衣不依不饶,追加道:“楼公子切莫敷衍裴某,要知道,公子时间不多了。”公子二字被特意加重了语气,裴珏衣对着我叫出这两个字,却又仿佛不是在叫我。
我心头一紧:“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裴珏衣告辞道:“时间不等人,裴某先行一步了。”
裴珏衣反复强调时间,我竟升起一股没由来的心慌,返身匆匆往庄内走,走到最后,已经忍不住跑起来了。
可是人又怎么快得过时间呢?
日落实在是太快了。我与裴珏衣交谈时,夕阳还挂在天际;从庄门口到住院这一段路的功夫,已经只剩几率落日余晖。然后就该是天黑,月出。
夕照是金红色的,映得雪也红,血更红。
明岳站在雪地里,就在我曾为越别枝斩下“泰阳”一臂的空院里,他站在那里,对我说:“好久不见,楼岚起。”
他的手上还握着剑,随着这句故人重逢的问候,他松开了手,被剑身穿透胸膛的人踉跄着退了几步,颓然倒在地上。
越别枝看着我,对我说了三个字。
楼岚起。
他最后叫了我一声:“楼岚起。”
第42章 之所以日更是怕这段剧情卡久了被打,并不是变勤奋了嘿嘿嘿
观颐
“你还好吗?”明岳问我。
越别枝倒在雪地里。他穿着我送他的狐裘,我突然想起我同他说过的,我没有很多时间等他长胖一点,却原来,先一步没了时间的人是他。
“来叙叙旧吧。”明岳对我说,“你有很多问题想问吧。”
我低声道:“问题有很多,想杀的人却只有一个。”
明岳笑起来:“那就来吧。”他一字一顿地叫我:“主、人、家。”
我“呵”了一声,道:“是我瞎了眼,是我引狼入室。我只问你,我们家哪里对不起你?”
“主人家哪里都好。”明岳道,“不过怀璧其罪的道理,不用我详说了吧?”
“怀璧其罪,怀璧其罪…”我自言自语着,终于还是愤然出声:“怀璧----何罪!”
我悍然前袭,却不料斜刺里飞出一个人影,带着我偏移出去好几步远。
“原汀!”我怒吼道:“原汀!”
“冷静一点!”原汀的声音比我更大,“你想被囚进泰恒塔吗?!”
“滚!”我企图挣脱他的束缚,原汀却把我抓得死紧,我越是挣扎,他也越是用力,到最后,原汀把我牢牢锁在了怀里。
“我要杀了他!”我嗓音嘶哑,话语出口都带着血腥味,“原汀!放开我!”
“你疯了吗?!”原汀吼我,“泰恒塔是什么地方!一个凡人,值得吗?!”
我不知道原汀说的一个凡人是指谁,是越别枝,还是明岳。事实上,我脑中一片混沌,满是燃烧的怒焰,原汀说的话,我一句也没听清楚。
“那是我的家人!我的越别枝!”我凄声尖叫,“我的!”
原汀皱眉,捂住了我的嘴:“那是明粢上神!”
我和原汀纠缠了半天,明岳早已经逃了。我骤然松懈下来,望着那边空无一人的雪地,疑惑道:“那我的越别枝呢?”
原汀松开束缚我的怀抱,我滑坐在地上,他蹲下来,和我抵着额头:“没有越别枝了,惊鹊还在。我反悔了,一百年就一百年,你喜欢人间,我们就留在人间,我们可以养大惊鹊。”
原汀轻声说:“不要想越别枝了。”
我推开他:“你说别枝是寿终正寝的。”
原汀摸着我的头发:“你却是他的变数。”
我脑中乱成一团,原汀一句一句话语仿如利刃,洞穿我已然空荡的胸膛,造不成伤害,却带过一阵森冷寒风。
我从来也不曾拥有挽留的力量。我什么也抓不住。四万五千年,一切都在变化,唯有我驻足原地,可怜,又可笑。
“我还活着。”我说,“我还活着,你很开心吧?”
原汀捂住我的眼睛:“不说这个了,睡吧。”
然后就是一片黑暗。
南柯一梦是一个很简单的术法,只要一弹指,过往一切皆如黄粱枕梦。我好像变回了刚刚离开深州的楼岚起,茫然站在云端,目极不望家。
我躺在床上,混沌了很久,直到原汀坐到床沿,低下头来看我。
“你还在啊。”我喉咙不太好受,像吞了一把热沙,说话时磨得生疼,“怎么还不回去?”
“不回了。”原汀说,“在这里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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