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久之,似乎伊万自己也融入了房间里,变成家具和摆设之一。即使挨着火炉,厚毛毯下的双脚依然感觉冰冷无比。不仅双脚,他的全身上下都冷得像一块冰。重新获得生命不代表他能活得和以前一样好,现在的他虚弱无比,仅仅维持生存就已经消耗掉了身体的全部力气。他知道这种虚弱和冰冷不能靠食物和药品缓解,他的生命同脚下的大地休戚与共。
莫/斯/科大概正在烦恼这件事情,正在想着怎么解决。伊万有些讽刺地想,感觉日子还没过多久,曾经的敌人就变成了现在的命运共同体他和保尔,俄/罗/斯和苏维埃。
房门在身后被打开,伊万像往常一样听着,然而这一次他却有些诧异。熟悉的靴跟声音,几日不见,竟然显得陌生了。伊万没有转头:您竟然还没回莫/斯/科。
啊,我马上回去,因为不得不回去了。保尔走到他身后,双手搭在椅背上,您也要和我一起回去把您单独留在这儿我可不太放心。
伊万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不由讥讽道:哈,是啊,这可是曾经的白匪堡垒。
大概如此,保尔不置可否,总之今天晚上,我们启程。
是在火车上,保尔告诉了伊万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胜利了,大家踌躇满志,都渴望大干一场,然而满脑子的规划、改革以及高歌猛进的想象,都被这一场饥/荒阻止了。他面色不快地说着,给自己倒了小半杯酒。
战争之后的饥/荒往往会带来新的混乱。伊万坐在他对面,两手十指交叉着放在大/腿上,并且,苏维埃残酷的政策并不利于阻止这样的混乱。被强迫上缴所有粮食的农民们,在饥/荒中,会做出什么呢?恐怕如何阻止即将到来的一切,是所有布/尔/什/维/克的优秀大脑正在烦恼的事情。
保尔接触到他讽刺的目光,便把视线下移,落在了伊万交叉着的双手上。等伊万说完,他喝了口杯里的酒,开口道:不是即将到来了,露西亚,它已经发生了农民暴/动,是的所以我不得不返回莫/斯/科。
他的神情有些阴沉,这是我真正成为一个国家以来,面对的第一个考验。
看着对面的青年喝干了杯中酒,伊万没有再接话。保尔的话让他想起他自己,在他刚刚脱离蒙昧、寻求崛起的年月,在面对各种各样未知的挑战的时候,他也有过这样的神情。这样的,因为烦恼而略微皱起眉头、却在眼眸间闪烁着光彩的神情,眼中映照着前方突出的荆棘,却掩盖不住内心的坚定。那让他想起彼得大帝与叶卡捷琳娜女皇,在他们身边的时候,偶尔经过反光的镜面前,他能看到自己也有过这样的眼神。
和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多么相似啊。意识到这点,伊万有些许的不快,就如同他意识到现在自己和保尔的命运绑定在一起时那样。他不喜欢保尔,所以当他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对方和自己生命的相似与契合时,他当然是不快的。
保尔回到莫/斯/科的一个半月以后,新的政策出台了。这是他遵照上司的指示,多方调查的结果。某种意义上,也反映了民/心/所/向。因为这段时间他都在东奔西跑,伊万自回到莫/斯/科后就完全没有见过他。不过,随着新政策一出,他自然就知道了保尔之前干了什么。
农民们终于决定偃旗息鼓,回到田地里继续自己的劳作。因为这一次他们不用再上缴剩余的粮食,交过税之后,余下的就都是自己的了。村庄里因为饥/荒而苍白消瘦的人们脸上,虽然还是难以有笑容,但多少能透出喜悦的心情至少伊万的心里,能感受到他们的欢欣。商品市场也重新运转起来,在之前的内战与暴/动中,商业被摧残的不成样子。
生活一点点恢复战争前的样貌,按理说人们应该都是高兴的,可是事实上,反对的声浪却强烈非常。
我真感到挫败,保尔抽空跟伊万发牢骚说,新制定的政策一点效果也没有。
伊万有些诧异:怎么会?他肯定自己感受到的欢喜情绪不是出自臆想,您感受不到吗?
什么?保尔眉间划过一丝困惑,我只看到了很多人退/团和退/党哦,还有自杀莫/斯/科从前整洁美丽,而现在是买卖投机原来我的妥协在大家眼里就是这样的。
伊万默然,他明白保尔想表达的事情了。他当然记得,在那微弱而广泛的欢悦心情之上,还弥漫着一层失望的浓雾。
是我东奔西跑,和农民们谈话,把他们的想法变成法案,争议产生后,我又进行过那么多次的演说,鼓励人们相信新政策。可是上至官员,下至普通的知识分子那些离农民稍微有一点距离的人们,仍然分成两派,在新政策有没有背叛社会主义这个问题上争论不休。保尔站在窗边,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眉头微微皱起。他面向窗外,投射/出去的目光笼罩着迷茫。
我所做的一切伟大与否,由时间来检验。伊万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这句话,说话的女皇站在落地的窗前,阳光使她的脸庞闪耀着温暖而明亮的光辉。
相信时间吧。伊万不由自主地开口。那双红金异色的眼睛转向他,伊万站起身,礼貌地微笑,您可以把这个忠告转给那些和您一样感到迷茫和挫败的人们,就说是来自一个比他们稍微活得久一点的人。
几个月过去,新政策良好的收效终于压过争论的浪潮,时间的确是消除怀疑的良药。保尔的眉目间终于散去了苦恼的神情,再见到伊万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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