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自己认识了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以及许许多多的革命者。他开始接触马/克/思,开始拥有共/产主义的概念,开始逐渐喜欢上系红围巾。这里让他有点困惑,有几天始终搞不清楚:究竟是我代表着伊里奇他们的信仰呢?还是他们用他们的信仰为我洗了脑?
然后慢慢地他想明白了。并不存在洗/脑不洗/脑的问题。国家理想这个词所代表的,就是一种成百上千的人的信念所汇集而成的信念。他代表的并不是这个信念的内容,并不是共和国、废除农奴制、社会主义或者共/产主义,他代表的仅仅是信念这个东西本身。他是国家的信念,因为人们的信仰和愿望足够强大,他才得以存在。而当人们关于某个理想某个目标的集体信念丧失时,比如现在,他就会越来越衰弱,最终死亡。
所以他最强大的是什么时候呢?是卫国战争。因为过去没有任何一个时期、将来也不会有任何一个时期,人们能不分民/族、不分信仰、不分职业、不分地域、不分性别地拥有那样高度统一的价值取向。那个时期整个国家被战争格式化,思想上变得无比单纯,而他也就变得无比强大。
他想起1/9/4/1年的十月革命纪/念日,雪花落满了参加阅兵的士兵们肩头,他在观礼台上俯视着下面黑压压的人们,高声呼吁他们团/结/起/来战斗。他直到现在都清晰地记得,当他喊出联盟万岁!的时候,当整个红场的人们齐声喊出的万岁!将他包裹的时候,他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炽/热得像要沸腾。外面的风雪冷得彻骨,他的心却几乎被血液烫得融化。那天以后,他再也没有体会过那种感觉。
此时,站在自己生命的末尾,血液里的热度早已离他而去,他感到从外到里寒冷无比,不过却因此头脑分外地清晰。他开始想,像灵魂剥离ròu_tǐ审视自己:是不是只有在面临重大压力的环境或者高度计划的制度下,他才能够变得强大?是不是一旦这两者消失,他就一定会消失?
因为二者的共同点是将人们的思想高度统一。当人们思想统一时,所信奉和追求的一定也相差无几。这种近乎强制的措施的确能为他的存在供应充足的养料,然而势必无法长久。因为人总是习惯多元的,在如今这个时代,即使不喜欢西方自/由的价值观,仍然无法阻挡人们知道世界上有着名为自/由和个性的东西。有了自/由和个性的权利以后,人们还会心甘情愿保持同一个信念吗?
大概不会吧。他心想。否则,米哈伊尔开放言论自/由以后,他也不会衰弱得那么快。
可是他又在试图把自己绕进去了这一切真的是自/由的错吗?难道他的存在,就不能允许自/由也同时存在吗?这和他的目标似乎也不一样。他仔细地想了想,没有任何一本著作说过,共/产主义社会里的人们是没有思想自/由的。
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对曾经追求的理想厌倦了呢?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不再有号召力了呢?
他的脑海中忽然浮起一个画面,雨中的贝尔凡德尔宫,集会的青年,菲利克斯收起的伞。
如果您一如既往地禁锢整个东/欧,总有一天,您会彻底地、永远地失去我们。我们所有人。
不,我的理想还没有实现,我绝不能让你们离开我,绝对不行。
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吧。
他忽然觉得,无论是用强/权也好、还是试图改革也好,自己似乎一直在想尽各种方法阻止大家离开;然而建立在信仰之上的他,却始终没有仔细考虑过,究竟该怎么让人们相信自己。
所以,他为之奋斗的所谓理想,到头来也没有实现;他奋力争夺的东西,到最后也没能到手。所有留下的,只有一段辉煌的回忆,一堆冷硬的现实,许多危险的武器和一个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的时代。
他身为一个国家的遗产,就只有这些了。
保尔不禁感到一些哭笑不得的悲凉。
露西亚,我是一个失败的国家吗?
当然不是啊,伊万握住他冰冷的手试图传递一些热量给他,虽然他知道这只是徒劳,苏维埃同志,您是一个勇士。
伊万否决了很多选项,最后他觉得这个词用来形容保尔最为贴切。在他看来,保尔毫无疑问是勇敢的,敢选一条没人选也没人认为他能成功的路,敢去做不一定有人跟随的先知,仅凭这两件事,就没有人能说他不是勇敢的。
即使最后没有胜利又能怎么样呢?您所做的一切,即使是那些离您而去的人,也永生永世不可能忘记。
伊万看着他,露出一丝微笑:我还记得20世纪初的世界,经济封/锁、政治孤立、意识形态对抗这就是世界给您的欢迎礼。然而您就在这样的条件下,自己完成了前两个五年计划。您还记得当时您对我说什么吗?我到现在都能背出来我要在十年之内让您变成欧/洲最强的工业国。不管西/欧的、中/欧的那些人有多强,只要我许诺,我就一定会让它实现。您做到了。他轻轻喟叹了一声,感觉保尔冰凉的手在自己掌心捂了半天,终于有了一点温度,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想,除非您不再需要我,我绝不主动离开您。
为什么会这样呢?大概是他在保尔的身上能找到自己缺失的部分吧。那时也是,之后的很多时候也是。某些执着坚定的信念,某些誓不罢休的决心,某些近乎天真的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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