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南聿随口说道:“买的。”
燕思空皱起了眉:“买的”
“呃,一百两。”
燕思空把大氅脱了下来,仔细观察了一番,这氅衣针脚细密,剪裁合体,定是十分厉害的工匠所制,而且与他的身材如何贴合,显然是量身裁制的,他道:“这么一件氅衣,在京师确实能卖上百两。”
元南聿点了点头。
“黄金。”
元南聿僵住了。
“我看你是完全不懂,一百两银子连熊背的皮料也买不来。”燕思空瞪着元南聿,“到底是哪儿来的?”
面对燕思空审视的眼神,元南聿也不知怎地,竟没由来地一阵紧张,他迟疑道:“……抢来的。”
“撒谎,这件氅子如此合我身不说,你们从蜀地起事,最南也没到荆州,那地方的乡绅耆老、亲王贵戚,谁会穿熊皮,岂不活活热死?到了黔州后你们便秋毫无犯了,你从哪儿抢来的?”
元南聿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
“你送我皮氅是一片好心,这有什么好骗我的?”燕思空满是不解。
“……是封野给你准备的,他不让我说。”元南聿低声说道。
燕思空怔住了。
“你在营帐时,总是暖炉不离手,他见你怕冷,便亲自上山猎了头熊,他在山上蹲守了四天才寻到这么大的熊。”元南聿边说边偷瞄燕思空,“而后找了工匠连夜赶至的。”
燕思空揪紧了那松软的皮料,一时心乱如麻。
封野这算什么,恩威并施?简直可笑。
“这些都是他命人备的。”元南聿道,“你便当不知道吧。”
燕思空不愿再继续这个话头,便道:“我走后,过节的时候别忘了给爹烧纸,既然你还活着,一次也别落下。”
“我记得。”
燕思空看着元南聿额上的刺字:“似乎更淡了一些。”
“也许吧。”元南聿耸耸肩,“其实我早已经不在意了, 但也不愿被人指指点点,再说,我和你相貌如此相似,此时更不好示人了。”
燕思空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那刺字:“有一天我会让你以本来面目示人,而无人敢訾议半句。”
元南聿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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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思空于日落时分启程,返回了黔州,带着元南聿,不,应该是封野给他准备的几大箱子东西,他的安然回归和这些礼物将成为封野主动向黔州示好的依凭,他会作为岁礼打点下去。
这次回来,不再如前次那般被夹道相迎,一是此时已是深夜,燕思空回来得突然,二是如今形势如此严峻,就连徐永这般热衷于巴结奉承的,也没那个心思了。
但他们得到消息后,还是迫不及待地要来见燕思空一面。
燕思空开始装病,他故意几日没好好休息、吃饭,将脉象弄得虚弱,是为了让他们看到自己在封野手下变得憔悴。
一下了马,燕思空就做出脚步虚浮的样子,被人搀扶进了驿馆。
徐永担忧地问道:“燕大人这是怎么了,可是狼王对你……用刑了?”
燕思空摆摆手,沉痛地说:“狼王对我尚算礼遇,但我没能阻止他攻打茂仁,上负君恩,下负百姓,心中煎熬,甚至、甚至无颜见诸位大人啊。”
众人连连叹气,徐永道:“燕大人不必过于自责,那封野行事诡谲,难以捉摸,他见朝廷在笼络察哈尔,定然分辨出我们在拖延时间,于是便……只是,没想到曾抵挡过狼王大军的茂仁,这次会如此不堪一击。”
吴莽道:“茂仁城破,也是意料之中的,一是封野趁夜突袭,措手不及,二是此前一战,茂仁损兵折将,城墙都没固好,确是难以抵挡啊。”
“沈大人和王将军如何了?”
“都被关押在牢中,王将军受了伤,暂时无性命之虞。”燕思空问道,“黔州如今情况如何?”
“粮草勉强可供一年之需。”吴莽叹道,“只是,封家军因靖远王而在民间威望极高,自从封野起事以来,破城而不伤百姓,敛财而不取平民,加之其骁勇善战,颇得人心,前来投奔的源源不绝,这不茂仁刚破,就新收了两万瑶人,声势愈发浩大,我消彼长,怕是等不到开春,他就有强攻的兵力了。”
“但他并不想强攻。”燕思空道,“否则他就不会放我回来了。”
“是啊,燕大人为何被他放回来”
燕思空苦笑:“我为了说服他,磨破了嘴皮子,他暂且同意陛下的条件,为封家正名,和将谢忠仁交于他处置,但是,他要河套。”
屋内一片沉默。
“猖狂。”徐永恨恨地说。
“马市一开,河套要不了三五年,就会再恢复当年的繁荣,到时候就是地里都能长金子,他好大的胃口。”
“可是……”徐永分析道,“若将河套给了他,一来可将他挡在中原之外,二来可为我抵挡蒙古游散部落的侵扰,也未必就是坏事啊。”
“徐大人此言差矣。”吴莽严肃道,“若将河套给了他,那就是养虎为患,封野如此好战,待他富甲天下,兵强马壮的那一天,他的野心怎可能止步于边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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