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沅年纪小,又从未见过外家的亲人,谈不上有多么激动。但是看到谢夫人喜极而泣,她擦去谢夫人面上的眼泪,笑道:“恭喜娘!”
一旁的闻嬷嬷也是泪如泉涌,背井离乡数十年,虽然她与谢夫人都已在漠北成家生子,但是依旧无比想念在江南的亲人。
启程去江南之前,谢夫人每天都很振奋。她不到天亮就开始准备要带回京的礼物,谢夫人的母家姓白,父亲和兄弟都在朝中为官,族中人数众多。所以光是礼物谢夫人就准备了一车,现在不过是初夏,可她连冬天用的好皮毛都带上了。
谢太尉面上笑话她道:“明明逢年过节我都会差人给白家送节礼,这次你却恨不得把整个峄城都搬空。”
实则谢太尉心里却在自责,妻子嫁得太远,二十几年都不能带她回一趟娘家,于是自己也差人给岳父岳母准备了很多好东西。
临行前,谢夫人还给谢溦和谢沅做了好几套新衣裳。在给谢溦试衣裳的时候,谢夫人替他抚平肩上的褶皱,含笑道:“阿溦今年也不小了,在峄城也没听你提起对哪个姑娘有意,这次去京都可要好好……”
谢溦心中一紧,无奈地打断了谢夫人:“娘,我还未立业,如何成家?”
谢夫人点点他的额头,嗔道:“娘还不知道你,什么成家立业,你不过是没遇到合心的人。”
谢溦笑道:“也不是谁都像父亲一样有福气,能娶到娘这样的贤妻良母。”
漠北民风开放,谢夫人和谢太尉因为自己遇到了想要共白首的人,便都不曾在成亲一事上为难过谢溦。于是谢夫人听谢溦这么说,只是叹一声:“你呀!”
几日后的清晨,谢太尉将峄城的事务都交给自己的心腹,便携妻子上了前往京都的车马。
走出了几里,谢溦同谢太尉在车外骑马,听到马车内传来谢沅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和谢夫人的笑声,回望了一眼在朝阳中峄城孤零零的影子,忽然心中浮起一丝没有由来的担心。
谢太尉看他略有些担忧的面容,问道:“怎么了?”
谢溦摇了摇头,道:“无事。”
因为带了好几车东西,进贡给皇帝的、送给白家的,这一路便走了一个月。从漠北的酷暑难耐,到江南的湿热,谢沅无法适应,在路上生了好几场病,自始至终都在马车上不曾下来过。
在大雨滂沱的一日,谢家的车队终于临近了京都。
谢沅把手从马车的车窗中伸出去接雨,雨点打在她手上,甚至有些痛。她呢喃道:“娘,沅沅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雨……”
谢夫人让她把手收回来,用帕子擦干净她手心的雨水,笑道:“江南便是这样的。”
谢沅面上浮现出落寞,她并不是什么也不懂,也知道父兄终日为了峄城的干旱而忙碌,于是她依偎进谢夫人怀中,道:“若是峄城也有这么大的雨便好了,爹爹和哥哥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将谢沅抱紧,谢夫人心中一叹。她已经听谢太尉说过,此次进京是因为南水北调的事。只是这件事实在是太难办成了,谢太尉和谢溦也不像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恐怕也是担忧了一路。
在雨幕和雾气中,谢溦将斗笠微微抬起,看到了远处高耸的城墙下,有一个人骑着马飞奔而来,见到谢太尉,便下马行了礼:“姑爷,大老爷派小的前来接您。”
这应当是白家的仆役,谢太尉命人赏给那个仆役一个封红,那仆役不卑不亢的接过封红,恭恭敬敬地向谢太尉道了谢。只听那仆役道:“原本老太爷接到信说您这两日便到,令大老爷在城门外接您,谁知今日忽然下了大雨,无处落脚,大老爷便吩咐小人在城门外等候。”
谢太尉道:“今日雨如此之大,怎能劳舅兄淋雨等我。你在前方带路吧。”
仆役应了声是,便上了马为谢太尉引路。
谢溦一直观察着这个仆役,发现他面上虽然恭敬,却始终有种令他不适的感觉。但是他只能暂且将这不适扔在一边,随车队进了城。
白家住在皇城脚下,京都寸土寸金。只因白老太爷是当朝丞相,而白家又是一门双学士,因此白家的宅邸看上去富丽堂皇,颇有气势。到了白府前,白大老爷和几个管事早已候在门前。
谢太尉下了马,对着白大老爷行了一礼:“见过舅兄。”
白大老爷扶起谢太尉,道:“快快请起,今日本应在城外等你,谁知我这双腿,一下雨便疼得慌,真是惭愧啊……”
谢太尉微微一笑,道:“舅兄这是说的什么话……”
寒暄了几句,白大老爷望着谢溦道:“这便是阿溦吧,长这么大了。”
谢溦含笑对白大老爷行礼:“见过舅舅。”
白大老爷受了这一礼,道:“别在门口站着了,快让你娘和妹妹都下来,老太爷和老夫人已经等了许久了!”
谢夫人下了马车,已是满面泪痕,唤道:“大哥!”
白大老爷叹了一声,多年不见幼妹,他心中也十分想念。连忙叫人给谢夫人撑伞,道:“快进来吧!”
主院里,白老太爷正慢悠悠地饮茶,而老夫人不停地捻动着手中的珠串,焦急的问旁边的仆妇:“怎么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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