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常清楚:不管结果如何,只要开口,原本十分单纯的关系也就变质了。当然,他很可能做不到,怎么说都还是个半大孩子。也许做得到,这才真的糟糕,那得是多大一个人情,自己又拿什么去还?
纠结半天,一瞬间想通了,其实归根结底,不过是他愿不愿意帮忙而已。卫德礼是共同的朋友,也是不错的朋友,某些方面,洪小少爷经验见识比自己这个书生强得多,问问看,又有何妨。也忘了时间不合适,一摁按键拨出电话。
那头的声音明显又惊又喜:“哈!居然是你!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去?正好睡不着,无聊死了。”
话筒里传来火车行进时特有的节奏。
方思慎有些吃惊:“你还在车上?不是说一星期就回?”
“家里来客人了,替我爸招待来着,多待了一星期。”
原来洪鑫垚这趟回家,成绩单呈上去,虽然不曾挨揍,但也没见着父亲的好脸色。他不是没想过把论文发表的事拿出来得瑟,洪家世代从没出过文化人,真要知道儿子发表了文章,那是祖坟头上冒青烟的事,只怕洪氏夫妇要敲锣打鼓摆流水席,再印他几万份,遍天下——至少河津境内吧,广为传诵不可。其间总会有人,譬如文化馆那位马研究员,识得关窍,看懂洪四少究竟写了些啥。这就是为什么洪鑫垚咬紧牙关,死活不在自家人面前透露口风的原因。
在家待不过两天,恰逢洪要革老战友来访。这位杜喜来将军因在高句丽卫国战争中立下军功,如今已经身居东北军区要职。此番低调入晋,固然为了探访老战友,同时也是带着儿子与洪二小姐相亲来。如此这般,一向主持公关的洪玉兰自己反倒不便出面。洪鑫垚身为未来准小舅子,又存心讨好亲爹,把个地主之谊尽得淋漓尽致,洪要革也就默许了他在家多赖一星期。
这时洪大少刚上火车不久,躺在二姐给他安排的头等车厢里,正百无聊赖拿手机玩游戏,接到电话惊喜交加,忙不迭东拉西扯,方思慎好一阵才逮着空插话:“跟你说件事,dl被警察抓走了。”
“什么?!”
“已经三天了,我找不到他。”方思慎从卫德礼去黄帕斜街胡同拍照说起,一直说到方笃之给的信息。中间洪鑫垚始终没出声,等他全部说完,才恨恨道,“这死洋鬼子,真会整事儿!”
方思慎犹疑着:“你有没有办法,打听到他在哪儿?……无论如何见上一面,总不能什么交待都没有,就这么遣返回国,以后可能再也来不了了……”
洪鑫垚手指敲着床沿:“我先找人问问清楚,你别着急,一会儿就回给你。马上。”
手机屏幕暗下去,方思慎忽然觉得先前的犹豫实在多余。
方笃之推开门:“小思,跟谁打电话呢?”
方思慎抬起头:“是认识dl的朋友。”
“你这么快就说了?”见儿子点头,想教训几句,终于还是忍住,加重语气道,“那你可得跟他们讲清楚,不讲清楚,没准害了别人。”
“知道了。”方思慎应了,怕父亲看出端倪,背转身去,面朝着墙壁。
方笃之以为儿子在赌气,轻手轻脚走过来,抖开夏被给他盖上:“早点睡。”
等父亲的脚步声完全消失,爬起来栓好门,方思慎把薄被兜头罩住脑袋,手机消去铃声握在掌心,静静等待。没过多久,电话就在手中震动起来。
再次接到洪鑫垚的电话,是一个星期之后,约方思慎见面详谈。方老师做东请吃午饭,洪大少也不推辞。一边吃饭,一边面授机宜。饭后叫了一个人来给方思慎带路,洪大少两只手插在短裤兜里,吊儿郎当介绍:“这就是之前跟你说的我那干哥哥。”又转过头道,“我就不陪你去了,不方便。一定劝洋鬼子老实点,照我们说好的办,他要非不情愿,宁肯被遣送回国去,也随他便。”
被洪鑫垚叫来的那人年纪不大,西装笔挺,一身白领精英气质,双手毕恭毕敬递张名片上来,开口却叫了声“方少”,一半富贵风,一半江湖味儿。方思慎几时被人这么称呼过,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勉强招呼:“那个……我是方思慎,你好!”
“方少叫我小李就行了。”小伙子笑眯眯地伸手,“洪少,那我就和方少先走了。方少这边请。”
名片揣进口袋前,方思慎扫了一眼,上边印的头衔是:“鑫泰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营销部经理”。
小李是开着车来的。车子开出城区,直奔郊外。一直开到看不见城郊公共汽车,路过好几个果园和村庄,才在一张大铁门前停下。铁门两边竖着高高的围墙,门口什么标志招牌都没有,唯独两边岗哨一边一个荷枪实弹的警卫,方思慎也认不出属于什么系统。
小李出示了一份证件,汽车直接就开进去了。又通传了两次,在一个安着钢化玻璃隔板的小会客室等了将近一刻钟,终于看到卫德礼从里边走出来。
卫德礼见着方思慎,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趴在玻璃隔板上直发抖,霎那间红了眼眶。
“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太好了!你是来接我的吗?我可以出去了吗?”
方思慎上下仔细打量他,除去脸色憔悴些,倒看不出别的异样。问:“?”
小李转过身,悄悄往陪同进来的人口袋里塞了个信封,那人便往外走,随即押送卫德礼的警卫也从里边的门退出去了。
“dl,我不是来接你出去的。
喜欢附庸风雅录(年下)请大家收藏:(m.520dus.com),520读书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