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树丛隐去,他叹了口气,果然走向晓庄,去找人要间房子来住了。
小刀没再回头,然而当然知道他没有跟上来,走过树丛便放缓了脚步,神情却比孙麟死缠硬打地非要跟上来时更哀伤了。刚才他那霍然转身,为的就是不让孙麟看见自己眼角浮起的泪光。这会儿忍耐了半晌,总算是将泪水都眨得干了,才迈步走向树丛後的那座别院。
他住的地方,其实离孙麟非常近,因为这是萧俟的安排。
这一夜新月初上,窗外渐渐有了些草虫低鸣。小刀本来是想看会儿书的,但拿著书卷,眼睛却总是不由自主地从字上滑过去,落到窗外暗影幢幢的草木上。
他今天经的事不能算多,却都是让他格外伤神的问题。即使心里知道过去的事情再多想也无益,才看了几个字,思绪还是沈进了白天的纷争中。从下午到现在,他也算是翻了好几页,但要问这几页都写了些什麽,他脑海里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窗外暗影被微风拂动,有规律地轻晃著。风也拂动著他指尖的书页,极力撺掇他再翻一页过去。
然而这会儿书看得再多,又有什麽用呢?
终於被凉风吹醒了神,小刀合上书,站起来打算关上窗就去休息。哪知手才一扶上窗框,忽地从檐下弹出一只手,闪电也似捉住了他的。小刀也是神思恍惚,下意识地一缩,却依然被抓了个正著。还没来得及惊呼,一张脸已跟著从窗框上倒吊下来,正是一个大大的鬼脸。
孙麟笑嘻嘻地朝他吐了吐舌头,抓著他的手轻松无比地从屋檐上翻下来,道:“看来雁轻没骗我,你果然住在这里──我以为你一定故意让我住在很远的地方呢!”
小刀呆了一下,忽然用力,将手抽了回来,冷冷道:“你来干什麽?”
“雁轻说你这麽生气,我该来跟你道歉才是,虽然我不明白到底做了什麽错事,不过来看看你也好。”孙麟扒在窗口不让小刀关窗,一面双手撑著下巴说道,“老是生气可要当心身体。”
小刀气极生笑,道:“没有别的事,你可以回去了。”
“恩……我肩膀还是很痛,你再帮我看看?”一看就知道是在打诳语的孙麟脸上完全是恬不知耻的神情,小刀忍不住又握紧了拳头,勉强才忍住要给他肩膀上来一拳的冲动,一字字地道:“左去五百步是萧家莳医馆,好走不送。”
孙麟慌忙摇头道:“这可不行,谁知道你们萧家是不是个个都像你这麽不计前嫌的?万一那大夫听说我这伤是你们家明月剑客弄出来的,故意给我一剂发药,我不就惨了?”
“二叔自然会为你主持公道。”而且我也不是不计前嫌!小刀越发恶狠狠地盯著他,但孙麟就像是完全感受不出他目光里的忿恨似的,继续大摇其头地喋喋不休:“萧二叔固然是好的,但是这伤其实也并不算重,你就随便给我看看也是无妨──我知道你们萧家家教都相当厉害,书画医理无一不通……”
小刀几乎就要掰断了窗框,恰在这时,一名仆人匆匆赶到,也没注意到两人间这奇怪的氛围,垂首道:“少爷,二爷让您快去沈香阁一趟,说是司空先生的事。”
小刀听了,一来确实担心司空那边的诊疗情况,二来刚好可摆脱孙麟的纠缠,当下抽身便走。孙麟探手一抓,这回却没抓著,只得急忙绕去他房门那边,一面高喊:“喂喂,等我一起去!”
小刀出了门,不管孙麟还死乞活赖跟在自己身後撒欢儿,径自走去了司空住著的沈香阁。
第一杀手(二十九)
唐重言接到消息赶过去时,萧俟已经在房内了。
司空之前对毒发的时刻也有所推算,只是并不精确,这会儿正自强压痛苦静心运功。萧俟见他难捱,自然出手相助。哪知唐重言一看,也不管自己身材矮小,抢上去就踹了萧俟一脚,虽则气小力弱没能踹得动,不过萧俟吃痛睁开眼睛,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只好苦笑道:“略微压制也是不行麽?”
“不行!你打乱了毒性行经经络,我怎样才能判断出它的特性?”
唐重言伸著一双手奋力将萧俟从司空身边推开,也不知到底是出於对司空身上毒性的关切,还是横竖看不顺眼萧俟。萧俟自然只能顺势起身,站到一旁看他诊脉。司空早已没了多余的气力,虽则还在试图运功抵抗,但那毒发作的效果却是一次比一次猛烈,近来是连半刻锺也支持不住便只能听天由命了。唐重言按了按他脉搏,跟著爬上床扒开他眼皮看了看,摇头不已。
萧俟在旁边空自担心,瞧见唐重言这动作更为忧心。小刀身後跟著孙麟就在这时进来,瞧见屋内这沈重的氛围,都是一声不发地默默站到了萧俟下首。
司空终於是彻底没了知觉,软软倒在了床上。唐重言忙碌不已地在他胸口腹部各处轻敲侧听,动作麻利,神色凝重,司空只能由他摆弄著,丝毫反应也无。唐重言最後试著给他输入内力,却忽然脸色大变地猛一抖手,跟著後跃跳下床叫道:“萧俟,你个白痴!”
“怎麽了?”
虽然被骂了白痴,萧俟还是得上前接住他,恭敬地发问。
唐重言被他一把接在了怀里,倒是省了不少力气,於是很有精神地转过头来瞪他道:“你先前给他运功压制毒性时,难道就没发现有什麽不妥?”
“这……”
唐重言接著冷笑道:“是了,你当然只会想著决不能放著朋友受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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