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璟冰有轻度的脸盲,开会的时候连入职好几年的员工也时常张冠李戴。原来连尹青也认出她是走t台的模特儿了吗?
大概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傻乎乎地被蒙在鼓里。
想到这儿,他沉着脸点了点头。
哪知道尹青自打认出童臻是女的,就笃定这姑娘是他从秀场带出来的小嫩模,完全会错了意,一脸淫/荡地嘿嘿笑着说:“好,我马上去!”
说完就颠着他二百斤的五花肉风一样跑了。
“做……做媒?”吴总监听了尹助理的谈话,半晌回不过神来,他伸手推了推眼镜,“你确定?”
“对!”尹青非常笃定,“沈总说----你去通知吴总监,让他想办法搞到那个女模特的联系方式,问她愿不愿意接受他的追求。”
尹青的记性相当好,日理万机的总裁日程表他也能倒背如流,从来没出过差错,沈璟冰就是看中他这一点,才勉强容忍了他性格上的脱线和不靠谱,破格把他调到身边做助理。
这次也不例外。
他不但将沈璟冰的原话复述得一字不差,就连语气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唯独最关键的几个字来自他的脑补。
吴总监:“……”
市场部总监吴永是公司初创期就跟着沈璟冰打江山的老员工之一,曾经亲眼看到他们沈总是如何从一个虽然偶尔脱线,但成熟稳重却又不乏锐意进取的海归青年才俊,变成了一个笑里藏刀、虚伪冷漠,擅长从鸡蛋里挑骨头的死龟毛。
作为一个主打女性产品的企业,整个公司上下----除了设计部----几乎见不着一个女员工……能想象?
沈总这是典型的我入地狱,谁能不入地狱,不在单身中成熟,就在单身中变态啊。
好吧。
虽然沈璟冰让他去说媒这种事儿算得上“公器私用”,但是本着造福被他荼毒的广大员工的想法,吴总监还是慈悲为怀地点了点头:“行,交给我。”
昨天沈璟冰特意让他拍了这个女模特的视频发给他,他还以为沈璟冰和他眼光一致,也看中了这个代言人呢。
闹了半天是看中了这个人?
沈总作为总裁的操守呢?
……
沈璟冰忍不住连打了三个喷嚏,用手掐了掐山根,容色肉眼可见地疲惫。
昨晚没睡好。
不过昨晚没睡好的不止他一个,童臻也失眠了。
童臻这些年睡眠一直都不太好,不是失眠就是做恶梦,甚至有一段时间,每天晚上都要借助安眠药,才能勉强熟睡两三个小时。
这几年虽然比之前好多了,但是睡眠极轻,一丁点儿小动静都能让他迅速清醒过来。就算处于绝对安静地环境,也常常从噩梦中骤然惊醒,呼吸急促、心悸,大汗淋漓。
不过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做过那个梦了。
童臻今晚在秀场忙乱了一晚上,又莫名其妙被前男友搞到吐了一场,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身体和精神都疲惫至极,草草冲了个澡就睡下了。
可是才刚睡着,就梦见了前男友。
骄阳似火的假日午后,十来年前的老街行人稀少,年轻了八/九岁的沈璟冰穿着大花裤衩跨栏背心,从街对面的进口超市出来,他一手捧着一杯哈根达斯朝街对面的他走过来,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笑容灿烂,一双狭长帅气的单眼皮眯成一条缝儿,阳光下牙齿整齐雪白、耀眼夺目,莫名透着一丝傻气。
可是快被太阳烤化的柏油马路就好像陡然按了加速键的逆向传送带,沈璟冰虽然一直在往前走,却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直至消失不见。
他听见自己在心里慌张又无措地喊他的名字。
灿烂阳光瞬间被乌云遮盖,天色慢慢变暗,铅灰色乌云沉甸甸地压下来,四野一片让人压抑的寂静。
南疆的冬天,重峦叠嶂、怪石嶙峋的山上长满暗沉沉、毫无生机的松柏和常绿乔木。
骤然一声惊雷炸响、大雨倾盆而下。
雨声中传来女人和孩子隐约的哭声,一个男人将痛哭的孩子抢过来,紧紧抱在怀里,却将女人伸过来的手冷漠拨开:“滚!都这么多天了,谁知道你还干不干净。我要是你就一头撞死!”
大雨淹没了女人的眼泪,和她脸上渐渐僵硬和绝望的表情。
童臻看见女人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后像一只出膛的炮弹一样冲向不远处的断崖。他愣了一瞬,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大步追了过去,但还是迟了。
暴雨和重伤严重影响了他的速度,他眼睁睁地女人的湿透的衣袖从他指尖擦过,像一只断线的纸鸢一样坠了下去。二十三岁的少妇,秀气腼腆,笑起来脸颊上一边儿一个酒窝……顷刻之间就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
童臻从睡梦中骤然惊醒,大汗淋漓,疯狂喘息。
良久,他才从床上爬起来,从床头柜抽屉里摸出打火机和烟,点了一根,却没抽,任凭一星火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一直到彻底燃尽。
晨光熹微的时候,童臻将烟头丢在烟灰缸里,起床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卸了妆。
镜子里的人面容惨白,眼底青黑,活像吸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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