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溜地伏在湖边,几乎到脚踝的银白长发似遮非遮地散在身上,摸索着伸手掰断射进大腿的鸡翎箭,箭头还留在血肉里,深至入骨。
雨后初晴,波光粼粼的湖面,映着少年的肌肤也如水般通透,长发隐现微光,挣扎着抬起头目露凶光地注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低声嘶吼,仰起脖颈做着随时可能攻击的姿态。
岳清然单膝一弯,俯下身捏着少年的下巴左右端详了一阵,正在恍惚间,少年猛地一扑张嘴就要去咬他的脖子,岳清然‘啧’了一声,抬手懒懒地不轻不重给了少年一巴掌,继而一手按着他的肩膀,一手咬破手指在他的额间随手勾了个鬼画符。
少年拼死抵抗,钳制自己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肩上是火辣辣的疼。
“别动!”看着少年灵动黝黑的眸子快被逼出眼泪,忍不住松了松手,叹了口气道,“别怕,不是逼你签血契,那箭里我输了灵力的,没我的血你就得死,懂了没”
身体里横冲直撞的疼痛慢慢减缓,少年疲惫得不再挣扎,不知不觉枕着岳清然的膝盖沉沉睡去,日月苍茫,一片混沌。额上黑色的印记渐渐消散,赤-裸的少年也渐渐缩成一个白团子,毛绒绒软乎乎,下意识地一个劲往岳清然怀里钻。
他轻轻摸着团子,笑得比三月湖水还荡漾,温柔又缱绻。
每一场相遇大约都是命中注定。
往后的日子就是狐狸做祖宗,岳清然屁颠屁颠地供祖宗,他每天就是琢磨着怎么逗崽子开心,一时间整个后山乃至整片山脉的山鸡都消,失,殆,尽!
岳清然每次笑眯眯盯着自己看的时候,凃之焕都觉得如芒在背,一张毛脸能看出花来啊!一直看看看!还看!
“儿子,你真好看!”
“你是真的活腻了!”
这一日,又是春暖好时光,花香醉人。
蹲在岳清然肩上的狐狸已经是第七次打喷嚏了,打完就一个劲得往他身上蹭,把嘴边的毛蹭顺了才堪堪停下。岳清然专心致志地盯着湖面,手中鱼竿猛地一抖,他‘哎’了一声,顾不上肩上还有毛团,握着鱼竿往后扯,用力一甩,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在岸上噼里啪啦,一只眼冒金星的狐狸被摔得狼狈不堪。
极怒中,尾巴突然被人揪住,愣愣地被拎起,眼前一蓬花白胡子飘来飘去,涂之焕的狐狸心突然‘咯噔’了一下。
“呦,这不是小涂嘛,来串门啊”花白胡子的主人问道。
“老……师父!你快放下它,我儿子一会儿该不高兴了。”
“你小子师父就师父还什么老师父!”将手中的狐狸塞给徒弟“你刚才叫它什么来着?”
“儿子啊”一派天真无邪。
狐狸拼命挠他,住嘴住嘴啊白痴,你想让我颜面无存是不是!
老宗主突然就乐了,笑得胡子都在颤抖,朝岳清然后脑勺拍了下,笑眯眯道:“你小子真是有出息!这祖宗你都敢说是自己儿子,普天之下怕是就你一个敢如此!哈哈哈!”
狐狸一窒,觉得自己快要猝死,真乃苍天戏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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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宗主默默把一碟桂花糕往对面轻轻推了推,蜷在桌上的狐狸低头专心舔了一口,又一口,再一口。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抬头黑黝黝的眸子狠狠剜了他一眼,湿湿的小黑鼻子抽动着发出一声‘哼’!身子一扭,拿屁股对着他,大大的尾巴懒洋洋耷拉着。
“小涂,你做了多久的狐王?不说一千年也少有五百年了吧?”
狐狸趴着,嗓子里低低发出呼呼声,当是默许。
“我瞧你这回应劫怕是损了不少修为,否则那小子不至于轻易伤你”宗主的手指悠悠敲着桌面“是那小子不知分寸,你若是打算离去,我替你解开他的禁制。”
那家伙居然……不可饶恕!
山林里,一支利箭对准了那只长得很是惹人瞩目的山鸡,却在弦发的一瞬间微微偏离,山鸡惊叫着逃开。岳清然面色低沉地抿了抿唇,随手扔了手中的弓箭,一脸生无可恋地靠着树,看起来很是疲惫。
他已经完全感应不到狐狸了,终究还是走了么。也对,毕竟是那么傲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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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族长老打开大门,望着王座上休憩的少年微微一怔,王曾经穿的暗纹绣金黑长袍空荡荡地裹着那个少年。
长老一刹陷入恍惚,仿佛回到千百年前,小小的少年沉静着一步一步走上王座,银白的发从及肩一步一阶地长到及腰,最后一阶登临之前及至脚踝,转身,他眼中映着余晖,伸出手遥指远方,笙歌响起,威严横亘四方,万兽臣服。
“王,是您归来了么?”长老极其谦卑地弯着腰,恭敬地询问道。
少年闻言睁了睁眼,觉得困极,又闭上。
“换身合适的袍子来,这件大了。”少年伸手拉了拉往下滑的黑袍,不愿多言语。
“您此次应劫有惊无险,想必定有奇遇。”无意瞧见少年细白手腕上的红绳玉坠,不禁诧异道:“天水冷玉!”
“嗯?”少年终于撑开了眼。
“这莫非是那千年生一寸方厚的仙品玉石?”
少年抬起手腕,慢慢问道:“这东西有何用途?”
“温养神元,积蓄灵力。”
“区区小玩意儿何以惹得你惊诧?”
“传闻此乃天水神兽之泪,此兽无悲无喜,无情无泪,如此,王您便知有多此玉难得。”
那晚,月华流照,那个人笑着给他套上此玉,眼中满盛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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