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交手前,尽量多了解这个对手。哪怕他的生活习惯,点点滴滴,我都想了若指掌。
夜寅人静,飘摇不定的烛火将我的身影怪异的拉长印在墙上,我呆呆地望着,有多长时间,我没有在梦到自己前生的家人了?他们的音容笑貌已开始在我脑海里消退,淡漠。每天对着铜镜,渐渐习惯也接受了目下这委琐肥圆的嘴脸,眼里心里,也装得满满的国事,朝廷,群臣。如苍天有知,这就是它所要的结果?
我当不好这个皇帝。
伸手再摸茶杯,水已干了,我张嘴,正欲喊小柜子时,咻的一声,有样东西穿窗而入,夺的钉在我手边。同样颤动的小匕首,同样携带的小纸条,我猛地弹跳起来,冲到窗口,几乎是撞的打开它,四处张望——黑漆漆的院子,除了不远处巡逻队的灯火,哪有可疑的影子!
我懒懒的走回桌边,取下刀上的纸条展开看:“李初、卜飞已为我所救,现于僻地安全养伤,指日可归,望皇上宽心。后日和谈,仔细珍重。”
熟悉的笔迹,龙飞凤舞,带给我一阵阵狂喜,又些许感到酸涩。牟涵青,他还是不愿现身见我。若非我不是这个皇帝,也对这个国家和人民没什么利用价值,想来这纸条也不愿写给我看的吧?!
无可指责的行为,也无从拒绝的好意,徒令我悲哀。
慢慢将纸条在烛火中引燃,看它化灰化烟,庞硕的人影交织跳跃,想我还有什么资格,去渴求灵魂深处那份幽怨的情感?正如黛烟萝说的,放弃,才能不更深的伤害到自己吧?!
正文 第四十五章 薛平
楼山,介于芜城、梁赞交界处,方圆百里,去势平缓,薛平要求和谈的地点,就在此山半腰的丰闾亭。我提前一个时辰到达,以便预先勘察下周围环境,作好部署。随行人员包括小柜子、孝常、及八名护军。茂政引三千人马,在山脚下埋伏接应,抵防不测。
根据情报推断薛平的性子,粗豪愚劣,我倒不怕他能摆出什么鸿门宴,但他身边有一个狡诡无常的狗头军师不能不令人生惧。此人就是朝廷叛臣、前滁州刺史柳禹琛。作为贵家子弟,文武兼修并不多见,依小老头和黑胡子评价,其锋头直逼当年盛名满天下的古浩天。遗憾的是,这位后起之秀,远没有古浩天的刚烈、忠诚。
野心通常伴随权势的增大而膨胀。柳禹琛既已品尝到了为官的甜头,又不甘久居小老头之下,难道就妄图通过薛平制造的乱世来浑水摸鱼?然转念一想,以此种人的精明可能选薛平这类扶不起的阿斗为主吗?
争天下,不是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来完成的。或则,薛平只是柳禹琛的一块跳板。我不在意这块跳板通向的是哪条阳光大道,我感兴趣的是:这块跳板上,柳禹琛背后,还有没有站着其他人。
“皇上,他们来了。”孝常弯腰送出的耳语打断我的沉思。我举目望去,山脚下迤俪趋行来数骑,为首的,是个虬髯大汉,浓眉环眼,方面阔口。脸上一道刀疤丝毫没影响本身的美观,反给人一种凛凛霸气。我留意到他的眼,清澈而坚毅,紧抿的嘴唇,昭示其主人奢杀的决心。我立刻意识到,军报有误。至少,这个薛平没他们所说的那么猥劣不堪。
能在短短时间就号召起数万之众,凝聚民心来抗争我,没有一点领导的素质是不行的。站在我的立场,他是叛贼;换个方位,我又何尝不是他、以及他身后万众百姓眼里的无道昏君!
这么想很令我沮丧,但事实就是如此。目下扮演坏人一角的,是我。
薛平跟他的随从弃马上山时,似乎回头跟谁说话。那个人长身玉立,剑眉星眼,身穿一袭圆领窄袖绣花战袍,腰勒革带,佩剑飘着黄饰金穗,于一群布衣蔽履草莽之中,彰显得格外刺目。
我问孝常:“那就是柳禹琛吧?”
孝常略为惊讶的扫我一眼,点头。我接过小柜子捧着的茶碗,喝了一口。我已经学会什么时候不动声色了。太张扬的喜怒哀乐,只会让臣下觉得我是笨蛋。伴随着薛平一行越来越近的身影,我清晰的感到我身后的侍卫在紧张,他们的手全放在剑柄上。小柜子抱着托盘的手,也从开始就没停止抖动过。
我若无其实的迎接道道锋锐甚至露骨仇恨的目光,稳坐如泰山。连比这更恐怖更恶寒的脸都看过了,我还怕什么?!
渐渐的,对手盯着我的眼神变为了错愕,茫然。柳禹琛低头回避我的视线,而薛平,一身的杀气也消退了许多。
“皇上!”他略微拱了下手,这会晤的情形显然与他预料的完全不同,准备好的措辞一时不知该说不说。
“薛首领,请坐。”我微笑着指我对面早给他安排好的座位:“既然一如所愿的来到这里,想我们双方都怀着和谈的最大诚意。为国为民,殊途同归,就让朕,今天与薛首领好好地勾通一下吧。”
薛平去看柳禹琛的眼色,然后,才慢吞吞的坐下,同时,警觉地观察着我和我的周围。我淡漠的容忍对方无礼的睨视:“孝常,小柜子,你们都退到亭外去,朕打算跟薛首领单独谈谈。”
一言出口,惊绝四座。小柜子顾不得礼仪,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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