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别人如何分析我,跟我本身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b*B
等我给自己排好时间,预备去沙漠住一年时,除了我的父亲鼓励我之外,另外只有一个
朋友,他不笑话我,也不阻止我,更不拖累我。他,默默的收拾了行李,先去沙漠的磷矿公
司找到了事,安定下来,等我单独去非洲时好照顾我。他知道我是个一意孤行的倔强女子,
我不会改变计划的。
在这个人为了爱情去沙漠里受苦时,我心里已经决定要跟他天涯海角一辈子流浪下去
了。
那个人,就是我现在的丈夫荷西。
这都是两年以前的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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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西去沙漠之后,我结束了一切的琐事,谁也没有告别。上机前,给同租房子的三个西
班牙女友留下了信和房租。关上了门出来,也这样关上了我一度熟悉的生活方式,向未知的
大漠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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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停在活动房子的阿雍机场时,我见到了分别三个月的荷西。
他那天穿着卡其布土色如军装式的衬衫,很长的牛仔裤,拥抱我的手臂很有力,双手却
粗糙不堪,头发胡子上盖满了黄黄的尘土,风将他的脸吹得焦红,嘴唇是干裂的,眼光却好
似有受了创伤的隐痛。
我看见他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居然在外形和面部表情上有了如此剧烈的转变,令我心
里震惊的抽痛了一下。
我这才联想到,我马上要面对的生活,在我,已成了一个重大考验的事实,而不再是我
理想中甚而含着浪漫情调的幼稚想法了。
从机场出来,我的心跳得很快,我很难控制自己内心的激动,半生的乡愁,一旦回归这
片土地,感触不能自己。
撒哈拉沙漠,在我内心的深处,多年来是我梦里的情人啊!
我举目望去,无际的黄沙上有寂寞的大风呜咽的吹过,天,是高的,地是沉厚雄壮而安
静的。
正是黄昏,落日将沙漠染成鲜血的红色,凄艳恐怖。近乎初冬的气候,在原本期待着炎
热烈日的心情下,大地化转为一片诗意的苍凉。
荷西静静的等着我,我看了他一眼。
他说:“你的沙漠,现在你在它怀抱里了。”
我点点头,喉咙被梗住了。
“异乡人,走吧!”
荷西在多年前就叫我这个名字,那不是因为当时卡缪的小说正在流行,那是因为“异乡
人”对我来说,是一个很确切的称呼。
因为我在这个世界上,向来不觉得是芸芸众生里的一份子,我常常要跑出一般人生活着
的轨道,做出解释不出原因的事情来。
机场空荡荡的,少数下机的人,早已走光了。
荷西肩起了我的大箱子,我背着背包,一手提了一个枕头套,跟着他迈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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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机场到荷西租下已经半个月的房子,有一段距离,一路上,因为我的箱子和书刊都很
重,我们走得很慢,沿途偶尔开过几辆车,我们伸手要搭车,没有人停下来。走了快四十分
种,我们转进一个斜坡,到了一条硬路上,这才看见了炊烟和人家。
荷西在风里对我说:“你看,这就是阿雍城的外围,我们的家就在下面。”
远离我们走过的路旁,搭着几十个千疮百孔的大帐篷,也有铁皮做的小屋,沙地里有少
数几只单峰骆驼和成群的山羊。
我第一次看见了这些总爱穿深蓝色布料的民族,对于我而言,这是走进另外一个世界的
幻境里去了。
风里带过来小女孩们游戏时发出的笑声。
有了人的地方,就有了说不出的生气和趣味。
生命,在这样荒僻落后而贫苦的地方,一样欣欣向荣的滋长着,它,并不是挣扎着在生
存,对于沙漠的居民而言,他们在此地的生老病死都好似是如此自然的事。我看着那些上升
的烟火,觉得他们安详得近乎优雅起来。
自由自在的生活,在我的解释里,就是精神的文明。
终于,我们走进了一条长街,街旁有零落的空心砖的四方房子散落在夕阳下。
我特别看到连在一排的房子最后一幢很小的、有长圆形的拱门,直觉告诉我,那一定就
是我的。
荷西果然向那间小屋走去,他汗流浃背的将大箱子丢在门口,说:“到了,这就是我们
的家。”
这个家的正对面,是一大片垃圾场,再前方是一片波浪似的沙谷,再远就是广大的天
空。
家后面是一个高坡,没有沙,有大块的硬石头和硬土。邻居们的屋子里看不到一个人,
只有不断的风剧烈的吹拂着我的头发和长裙。
荷西开门时,我将肩上沉重的背包脱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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