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一点,江立抵达南原,苏暮宇早就睡熟,短信也没把他吵起来,直到第二天早晨警笛长鸣的时候,苏暮宇才从被追逐了整整一夜的梦境里疲惫醒来,手机上已经有七个未接来电和十几条短信。
他从窗户里看出去,南原市如常运作,刚才呼啸而过的警车通通朝市政办公区而去,苏暮宇只觉得一激灵,手机在掌心猛地开始震动,整个人几乎是在一秒内睡意全无。
女助理问:“大人,我可以进您房间吗?”
苏暮宇拉开门,女助理从走廊尽头优雅而来,引得服务生在她身上多看了好几眼,她进门便展开报纸:“他来了。”
江立和其他政府官员下飞机的照片赫然第二版中心,苏暮宇头疼地推开报纸:“我知道。”
“9点的时候,新闻发布会已经开过,江小少爷说,严惩是核心,希望有关人员主动坦白。孙秘书手下那拨混混就在办公楼前叫嚣,闹得警察都去了。”
苏暮宇皱眉:“这有什麽好闹的?”
“咱们可理解不了。”女助理打开电视,调成静音,画面里正在重播刚才的实况,苏暮宇目不转睛地看。公安部门的安保人员在前,政府人员殿後,刚做完通报的江立一身西装、金丝框眼镜被夹在中间,在记者、话筒、摄像机的围追堵截下艰难过办公大楼前的无数台阶。都接近办公车的时候,远处冲过来一群市民对著江立开始抗议,旗帜鲜明地写著“部长放火,秘书点灯”。苏暮宇冷笑:“把政府通告念念。”
女助理半依在电视柜上,左手抖开报纸,右手端杯矿泉水,把整份通告一字不漏、抑扬顿挫地念了一遍,那表情举止,若是不知道两人的身份,这场面像极了服务生给客人报菜单。苏暮宇想了想说:“为什麽对孙秘书如此强调,难怪有人借这个名头闹事。”
“昨晚酒会上,那位企业家听传言,说孙秘书手里掌握有重要的消息,想以此换减刑,但新部长下午就发话,说南原市新工业部不吃这套,政府出这麽一个通报结果,也是逼孙秘书说话。”
苏暮宇躺进椅子里,指指身边的另一把,女助理坐过来,打开手机记事本:“您请吩咐。”
“没什麽好吩咐的,我只觉得难过。”苏暮宇闭上眼睛,双手十指交叉扣在胸前,食指隔著衣服一下下地弹著胸口那象征波塞冬身份的挂坠。“虽说海神殿本就不是什麽好东西,但盗亦有道,孙秘书本来就过分了,现在捅得全国雨点纷飞……”波塞冬睁开眼睛,海蓝色的眸子里读不出任何喜怒,话却是重重的:“拔光它的翎毛也就算了。”
女助理用口型做了个“哦”的反应,悄悄记下来。
苏暮宇搓搓面颊:“我还没洗漱。”说著就走进卫生间,关门前又探出头来:“在它没有把海神殿彻底端出来之前。要快。”
直到回到临时办公室里,江立身边的保安还是不少於五个人,碧色眼睛的年轻政府官员和其他人一起坐在屋子正中的沙发上,保安们手足无措地屋里站了两个,门外留了更多。终於,组里年长些的一位新闻秘书站起来向他们道谢,礼貌地请他们休息。
正说著,南原市的行政总秘推门而入,江立身边的另一位官员站起来和对方紧紧相拥,这是昔日学长学弟,已经快十年没有见面了。一时间,所有人都忘了早晨被人堵截的不快,开始闲聊,直到有人来招呼大家吃工作餐。行政总秘拉著学长出去吃,被洗手回来的江立撞见,三人会心一笑,行政总秘大方地拉他一起去,江立自然是不能跟著的,正要推脱,手机就响起来──标准铃声,听不出来电人和他的关系──他刚好借机溜走,在餐厅里没人注意的地方接起来。
苏暮宇笑著问:“早晨的领带很帅嘛。”
江立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再平常不过的黑蓝细白纹,便狠狠地哼了一声,随後想起了什麽似的补了一句:“你在哪儿?”他明白,苏暮宇绝不会没有看出这个“出差地点相同”的假到不能再假的的“巧合”,联系当下情景,又绝对和自己没犯错误的时候对方打来逗他开心的口气不同,因此,江立判断,苏暮宇距离他肯定不超过一千米。
“市政府办公楼前的花园,第二个垃圾桶边。”
果然。江立觉得浑身发抖,一下站起来:“为什麽?”为什麽海神殿老大,在南原市出事後第一时间赶到,甚至放弃了和自己谈话的机会,直接轻易地原谅了他差点儿娶个姑娘的行为?
苏暮宇坐在椅子上注视著餐厅方向:“嗯,如你所想。”
两人沈默了好久,苏暮宇又说:“出来谈谈,我请晚饭。”
“我不能去,哥。”江立一口回绝,“身份特殊,尤其是……”他垂下眼睛,注视著上次生日时候苏暮宇送的贝壳袖扣,“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该去,哥。”有人过来小声说自助开始了,江立摆摆手,从口袋里掏出耳机插好,扯下了袖扣,却妥贴地放在裤子口袋里。
“我有话对你说,江立,”苏暮宇声音平静,情绪一如天气,澄澈安静。他不期望电话那头的人能迅速理解自己,更不奢求所谓的原谅,他只是想让江立明明白白,在恰当的时候选择置身事外。苏暮宇说:“下午会对孙秘书进行问讯对吗?你会知道我请晚饭的原因。”
“哥。”江立深吸一口气,无限失望,“我的立场很明确。”
“你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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