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双膝跪下,磕头道:“弟子不知今日是这样重大的日子,若是知道,便是死也不敢贸然闯入。”
掌门抬手道:“不知者何罪之有?既然进来了,你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话想说?”
文道一仍然跪在地上,扬声道:“弟子心中师父依然年轻,玉山派离不了师父这个掌舵人。但若师父执意卸任,弟子愿举荐一个人选。”
堂下诸人皆竖起了耳朵,凝神细听。
掌门道:“前面那段拍马的话原可省了。你举荐谁?”
“弟子认为,出任掌门,道苦师弟是不二人选。”
满座哗然,仍然叉着腰准备随时发难的牛道苦眼等得宛若铜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文道一续道:“师父常常说,我派的意旨在于匡扶武林正义,救天下疾苦。弟子下山一趟,方知道这不是光凭口舌,或一身高强武艺便能做到的。我们偏居一角,高高在上,自诩世外高人,可若连山下百姓吃什么都晓不得,又怎么谈得上去救?倒是道苦师弟,我未下山历练之时,道苦师弟每每得空便下山去,后听得他说起,他在山下置办一爿小院,一直救助孤童。弟子以为,道苦师弟他不仅胜在江湖经验老道,更可贵的是他真正心系天下民生,堪当此任。”
牛道苦涨红了一张胖脸,嗫嚅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掌门点点头,似在沉思,忽然开口道:“说得不错。那,你呢?”
他声音轻轻落在安静的大厅中,四下沉默。
文道一立刻跪下,又重重磕了一个头:“弟子下山触犯了数条门规,是来请师父将我逐出门派,肃清门风的。”
此言一出满座皆是哗然。文道一自小天资异禀,小小年纪自制惊人,谁不当他是玉山派的下一任掌门?众人目光在文道一与座上掌门之间游移不定,掌门的神情却未有甚么变化,仍是一派冷清:“说说看,你犯了什么过?”
文道一跪在地上,眼前画面流转。玄武湖畔,他骗戚红尘不会武功,轻而易举地设计了他。“弟子妄语。”
本只是想吓吓他,却尝出别样滋味,向来的自持冷静燃成了一把烈火,恨不得把那销魂蚀骨的小淫贼熔在怀中。“弟子邪淫。”
在床笫之间,经文上禁绝的话自己大概是都说遍了罢。没法子,只想用言语狠狠欺辱他,教他眼角泛红,流着泪乖乖应承。“弟子恶口绮语。”
待反应过来时,已无法抽身而退。不由自主地想到以后,想到与他一同的以后。“弟子贪痴。”
文道一没有抬头,眼前浮现出戚红尘离去时惨白面孔那凄然的一笑,只觉得心头绞痛无比。他又重重地磕头下去,伏首道:“弟子犯了情戒。方知道自己终究渺小,救不得心上那人,更救不得天下人。”
掌门静静地望着他,眼前亦有些恍惚。堂下跪着的,模模糊糊换了个人,两人没什么相似,大概只有决绝如出一辄。那时他不懂,现在也依然不懂。他忽然觉得无法言说的疲惫涌了上来,往椅背后面靠了靠,淡淡道:“起来罢。既如此,你我师徒缘怕是尽了。”
“弟子愧对师父养育教导之恩……”文道一没有起来,余光瞥见掌门的面容。一晃多少年过去,他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变,跟领着自己上山来时一样,清冷古板。情绪与关心都深深地隐藏在表情之后,不知不觉之间,自己似乎也长成了这副模样。
“文少侠知道门规,领十掌,下山去罢。”
堂中沉默了下来。门规人人都晓得,掌门十掌下去却不是人人都受得。
牛道苦突然紫涨着脸一步迈出来,也跪下重重磕了个头:“师父,文道……师、师兄他诚然有过,但责罚不至于此。弟子说这话,并非单单为他方才的几句美言。他在山上时,待后辈弟子算得上是诚谨温厚。师父闭关,他大小事宜无不上心,山上诸事因而井井有条。他下山后,一力处置的江湖疑案也要扳着指头数上一阵子。我玉山派虽早有地位,但近些年越发受人敬重。不可不算他一分功劳。”
邱道乐犹豫了半晌,也迈出一步,在牛道苦傍边跪下,磕了个头。他入门晚,虽然对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大师兄颇有惧意,却也记着他指教武艺时毫不藏私的耐心。见师父上前,灵璒灵珧也忙随上去磕头。
受他们带动,零零星星又有人上前去,堂前横竖交错,倒也算跪了一片。
一位本已隐居山门的老前辈轻咳一声,圆场道:“不如功过相抵,折作五掌。”
座上人默了一晌,道:“也好。今日我有些疲,怕气力松懈,手下留情。道苦代我执规。跪着的都起来,今日就到这里,散了罢。”
众人连忙应是,纷纷起来分出一条道来。掌门自座上下来,穿行而过,目光未在文道一身上停留太久,径自出了聆训堂。
文道一再叩首,对着那渐远背影沉声道:“不肖弟子今生难报师父恩情。”
牛道苦走到他面前,双手未费几分力气便将文道一从地上拉起,摇头道:“虽然这一声师兄叫得我的确憋屈,但你平白无故自请门规也的确可惜。师父有令,我也只能对不住了。”
聆训堂中人未见少,有那么几道带有关切的目光,不过大抵多数还是好奇与幸灾乐祸的。牛道苦入派之前便以硬气功工功夫扬名,这些年下来只有精进之理。他的刚猛劲气,谁知在冰窟中躺了数月的文道一能否承受。
文道一站定身,掸了掸衣摆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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