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炯飞蹿上岸边的大树,嗷嗷地高喊“雪雪”。
刘雪宁猛然回过头,循着喊声,视线从岸边密集攒动的人群中寻觅到那几只上窜下跳的“猴子”。他的眼神在短暂惊愕之后突然溅出激动的光芒,从划艇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只手握桨,把持住平衡,另一只手用力地挥舞,年轻的眉眼绽放出最灿烂的光彩。
发令枪响的一瞬间,艇桨插/入水中,小艇箭一样破浪,跃动着前行。
刘雪宁肩头臂膀上的肌肉随着划桨的动作剧烈地振颤,两条强健的手臂舒张出流畅的线条。他和他的搭档一前一后,单膝跪在艇舱中,操纵划艇,在铁灰色的河水中咆哮着前进。
“大宁子加油,加油啊!超过他们!!!”河岸上,一群猴子张牙舞爪地追逐起划艇的身影,沿河飞奔。
萧羽跑得气喘吁吁,因为过分激动而两眼昏花:“额滴娘唉,幸亏大宁子参加的是1000米,这小子要是参加3000米,爷说什么也不追了!”
展翔和炯炯一左一右把萧羽架住,拎起来一起跑:“雪雪加油啊,加油啊!”
身处第二位置的外国运动员把距离一寸一寸拉近,缩短,眼看就要逼近领先者。岸上的人急得纷纷想要跳河游过去。震天动地的呐喊助威声在那一瞬间如同一股强大的推助力,推着中国搭档驾驶的红色闪电跃过终点线。
刘雪宁最后一次挥臂划桨仿佛刨进河道的最深处,用力过猛,没掌握好平衡,一头栽进河里。
巴黎圣母院钟塔高耸的倒影在水面上化作一片浓艳淋漓的碎光。他的脑袋从波光中跃出,眉眼上沾满欢快振奋的笑容,从水中高高举起手臂!
那一年的巴黎奥运会,刘雪宁和他的搭档登上塞纳河畔的领奖台,胸前挂上了男子双人划艇1000米的金牌。
“赢喽,我们赢喽!”
台下这一群由男模队组成的世界级脑残啦啦队疯狂地嚎叫,那场面就好像全队都拿到了金牌。
炯炯和卓洋兴奋地抱在一起。卓洋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抽泣着说:“雪雪好棒好帅呢!炯炯,我们两个以后也要拿冠军!”
陆少环视左右,喃喃地说:“我/操,没想到啊没想到,咱们这帮人里边,第一个拿到奥运冠军的,竟然是大宁子!当初没看出来啊,这就是王霸之气啊!”
谭冰愣愣地望着领奖台上的人,没想到昔日身旁那个傻呵呵的搭档,改项目之后竟然真的一举成名,只练了区区几年,就成就了别人追求一辈子或许都求而不得的荣誉。
他扭头看到身边的程辉,略显失落的心情一下子重新振作。自己已经有小辉辉了;两个人牵起手上路的那一刻,脑海中追逐的梦想也随之折射出奇异动人的光彩。
程辉拍拍萧羽的脸蛋,调戏道:“小鸟傻冒了吧,当初练错项目了吧?”
“我练错什么了?”
“嘿嘿,你要是去练体操,扭着你那个小蛮腰,耍个高低杠啊平衡木什么的,你十五岁就出人头地了,用得着等到今天!”
“你给我滚。”
萧羽伸脚踹向程辉。他的腰随即被一只手臂揽走,揽在展翔身侧。翔草瞪了程辉一眼,哼,这是只有展二爷一个人才能把玩的小蛮腰。
巴黎的奥运村毗邻拉德芳斯。站在新凯旋门的顶层俯瞰过来,运动员住宿区亮起一盏一盏朦胧的温黄色灯火。
广场上不时飘荡起开怀喧闹的声音。运动员们操持不同的语言,肤色各异,兴奋地拥抱,握手,互相交换自己国家代表团的纪念章。无论是胜利者亦或失败者,拿了牌的还是被淘汰的,准备卷铺盖回家的,或是即将登场参加决战的,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出五环旗下向着光荣与梦想进军的激情与豪迈。
钟总的房间里,气氛严肃,国家队教练组们个个阴沉着脸,总结当晚的赛果,拟定下一日的作战计划。
男单组女单组的主管教练各自脑顶上笼罩着黑压压的云,在钟总的逼视之下,垂下头缩着肩膀。原本最保险的项目接二连三地失利,已经将队伍逼到了悬崖的边缘。
什么奥运比赛压力太大,运动员年轻心理素质不稳定,近一年应付羽联分站赛过度疲劳,伤病缠身,赛场上各种各样的偶然性,异乡作战饮食不调影响状态……类似的理由每个人都可以随口列出十条八条,但是没有用,代表团上上下下看的就是金牌数字这个实打实的结果!
这已经是钟全海第三次带队参加奥运会。以往的比赛从来没有如此烧心和煎熬。他从未像这一次这般忧虑,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缝隙都像是被群蚁啃噬到最深处却又挠不到痒的憋屈,担心完不成指挥部下达的夺金指标死命令。
明天就是男双半决赛。男双这块金牌必须拿下,即使队里参赛的这两对搭档,其实哪一对都不曾拥有奥运会的经验,哪一对都没有把握。
钟全海用皮鞋踢一脚茶几,咬牙恨恨地说道:“所幸,咱们两对队员都打进了半决赛,虽然当初抽到的签位就很不利,不可能会师决赛了,我们至少可以保证其中的一对,顺顺利利打后天的决赛。”
教练组全体成员齐齐地盯住钟总,分辨出钟老板话里有话。
钟全海望定杜彪:“彪子,既然是你手下的队员,你去找谭冰和程辉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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