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礼公开敦请大唐天子李隆基禅位,其中历数李隆基当政得失。尤其是安禄山造反以后,半壁江山糜烂,**束手无策,言下之意李隆基需要为这须臾便有轻浮之危的现状负责。
而这也是安禄山造反以来,第一次有人公然提出李隆基当以逊位以负其责。
也难怪李隆基气急败坏,如果这些说辞是太子或者秦晋提出来的,他都不会觉得难以接受,偏偏第一个提出来的,竟是他倚重信任了四十余载的陈玄礼。这不但狠狠扇了他一耳光,让他丢尽了颜面,更让他觉得身陷危机之中,而难以自拔。
尽管贵为天子,李隆基也是人,也会在遭遇重大挫折时,产生不自信的心理。在安禄山造反之初,他还能勉力撑持局面,而震慑人心。现在,陈玄礼给了他最为要命的一击,使得他乱了方寸,甚至连掩饰内心愤怒与恐惧都顾不上了。
高仙芝平静的等着天子发泄,他甚至有些可怜这位年迈的天子,现在的天子则更像一位普通的古稀老人,会伤心,会愤怒,会绝望。
也许这才是个有血有肉的天子,但却绝不是个合格的天子。
合格的天子就不能有普通的人感情,杀伐决断,不论亲疏。
高仙芝暗自长长叹息,天子的确老了,这种情况在一年前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李隆基终于停止了发作,整个人便像一团破败的抹布萎顿在榻上,一言不发。
“圣人息怒!”
李隆基的反应慢了许多,高仙芝的话音落地好半晌,才低低的问道:“息怒?现在朕除了生气,难道还有其他办法可以排忧解难吗?”
陈玄礼的公开表态等于长安最具战斗力的一支禁军站在了太子的一边,李隆基纵然身为天子,可没了军权,也和水上浮萍一般无二。
高仙芝却道:“办法当然还有,却不知圣人肯否壮士断腕!”
“讲!”
这等生死攸关的时刻,别说断腕,便是断腿,断脚也是肯的。
高仙芝犹豫了一下,才在李隆基颇为热切的目光中说道:
“太子清君侧,理由有二,一是阉宦当道,祸乱超纲。二是,杨国忠祸国,陷害忠良。”
还没等高仙芝的话说完,李隆基就大声的驳斥着:
“一派胡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朕不会向他们低头的!”
高仙芝心下一沉,就知道天子不会答应这个条件,可是禁军的将领们为什么肯于跟着太子和秦晋铤而走险?还是杨国忠和程元振利用天子搞出了“压胜射偶”,肆无忌惮的打击异己,军中的校尉旅率,十有五六都身涉其中。
但凡这种涉及到谋逆的案子,通常都会祸连家族,摆在他们面前的路是反也死,不反也死,何不奋力一搏,说不定还能扭转乾坤呢?若仅仅是普通的校尉旅率牵涉其中也就罢了,就连太子都岌岌可危,秦晋也深陷其中……
高仙芝连日来闭门谢客,也是被弄得风声鹤唳,生怕那帮人闹到了自己的头上。
事态一旦失控,不出大乱子才怪!
可正在高仙芝失望之际,李隆基的声音又缓和了下来。
“宦官闹得的确不像话,整顿整顿也在情理之中,程元振、边令诚这些人朕便下敕,交付有司查办。”说到此处,李隆基顿了一顿,颇感为难的又道:“只是杨国忠,朕不好伤了贵妃的心啊!”
贵妃是李隆基的心头肉,这个女人的一笑一颦似乎都在牵动着他的心思,跟着高兴和痛苦。
高仙芝真想当面质问李隆基,难道为了一个女人,连江山社稷都不想要了吗?
现在的天子哪里还有当初的半分影子?分明就是个优柔寡断,又难以自制的昏聩之君。
有这样的天子,大唐还有希望中兴,还有希望重振国威吗?
好在李隆基没有糊涂到家,在为难了一阵后,又改了口。
“死罪或可免了,先下狱也未尝不可!”
李隆基的心思在这片刻间也是转了千百个念头,首先他将与“压胜射偶”一案无涉的边令诚牵进来,为的就是安定高仙芝的心思,有拉拢之意。边令诚与高仙芝势同水火,一门心思要将他之置于死地,这一点他们君臣二人都心知肚明,现在能够护驾的又只有高仙芝,也只能用边令诚的人头来换取高仙芝的安心了。
当然,这一点现在还只是空口白牙,边令诚目前在潼关监军,未来的形势如何发展还在两可之间,现在尽可将一切许诺都抛了出来,以后究竟能否一一兑现,那又都是后话了。
君臣二人很快就商议出了一个章程。
由李隆基下敕,“程元振以弊案祸乱朝野,其罪当诛,可立即枭首,全族流放岭南。杨国忠褫夺一切官职使职,下狱待审处置。”
反正这两个人在关键时刻,一个落在了太子手中,一个逃的无影无踪。
李隆基这道敕令,于眼前局势而言,对他毫无损害,反而为太子出了一道难题。
现在天子正式有敕令,处置程元振和杨国忠,那么太子再随意处置杨国忠,那就是滥用私行,甚至有携私报复的嫌疑。而且,这道敕令一下,去了太子等人清君侧的口实,便又在大义上搬回一城。
不过,有了大义还远远不够。因为大义也是需要实力来支撑的。
李隆基该做的让步,他都做了。接下来便要看高仙芝的手段。
“臣请自领羽林卫,以护南内周全!”
李隆基当然一口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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