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后,发现那地方乱得厉害,他希望能早些把这些家伙带回去,关到屋子里去。
他走到俱乐部门口,没出示身份证,看门人就放他进去了,还吹了声口哨。他也习惯这种待遇了。
他挤进那片群魔乱舞的空间,在越过一条走廊时,一个红发女人拽着他的领子把他压到墙上,她喝醉了,有点歇斯底里,她对他说了一些话,大概是……唉,一些下流的言辞没什么可重复的,反正,她对他动手动脚,还要他带她回家。
她醉得要命,妆也花了,看上去很悲伤,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啥。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有点受伤。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当时的感觉是受伤。
但那会儿他觉得自己应该觉得高兴的,他们总是该为有床可上感到高兴,朋友们知道了会阴阳怪气地为他欢呼庆祝,好像他做了件让大家骄傲的事,可他其实不喜欢她说起他身体的方式。
他抓着她的手,对她说自己是来接朋友的,真的没有时间,她看上去好像他说了不可理喻的话,逾越了自己的位置,他只好匆匆离开了,觉得自己做了件丢人的事。
他只是并不想把她当成一个“婊子”,也不觉得自己是个“种马”,他只想……唉,他想正经地谈恋爱,他希望对他爱的人温柔体贴,想对某个人独一无二,而不是这么廉价地随便跟人搞在一起。
他想跟麦克说,他很高兴他受到的重视,很少有人对他这么好。
他知道麦克喜欢他,即使他现在变得聪明了,他也不明白他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喜欢他。
以前上高中时,班里也曾有一个年轻人喜欢他,他现在还记得他的名字,叫亨利,他知道这件事,是一次上体育课时班里的几个混蛋拿这事儿开玩笑。
他试图阻止他们的恶作剧,不过在看到那人的眼睛时,他突然意识到他们说的是真的。那一刻,他其实有点受宠若惊,那家伙成绩很好,是个上大学的料,他不明白他干嘛会喜欢自己这种人。他只是个不够聪明,只会混日子的家伙。
当然,你有这种想法时是不能明说的,大家都知道,说出你的yù_wàng后太容易受到伤害。
他们这一代的人知道很多东西,但依然充满这样那样的禁忌。
他把那些家伙打发走,出去时,看到亨利伙坐在体育馆旁的台阶上,头发湿着,样子沮丧。
“抱歉,”他对他说,“他们不是坏人,只是有些混蛋。”
对方抬头看他,刚刚哭过,不过表情很镇定。
“我知道,他们只是幼稚。”亨利说,“适度的幼稚是正常的,但在这个岁数,幼稚得又太厉害,只会把事情搞砸。事情是非常容易搞砸的。”
他看到艾德手里的纸巾,朝他笑起来,示意他不需要,艾德本来想丢掉的,但附近没有垃圾筒,于是有点尴尬地塞回口袋。
“我父亲升了职,我就要转去洛城上学了。”他说,“你知道,你不该跟他们混在一起的,你们不是一类人,他们只会给你找麻烦。”
艾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心里觉得他的话难以想像,他不可能抛弃他的朋友。他们都是好人,只是有时有点搞不清情况。
后来,他们的确给他惹了很多麻烦,而像隔了一辈子的现在,他蜷缩在将要毁灭地球的角落里时,他回忆起过去,并不特别为此而悲伤,可能因为他变聪明了,知道同情毫无意义,他也不比很多人更加不幸。
那些曾觉得无比重要的,现在看来不过是个游戏,他真的竭尽全力想要做好,但仍然彻底地搞砸了。
一片黑暗中,他抱着麦克打了个盹,有一会儿时间,他来到了那人的梦中,——在这年头,梦和现实也没什么分界线了。
梦中,麦克正在黑暗中跋涉,他拉着他的手,把他带出那个地方。
他并没有让他醒来——他需要再睡一会儿——而把他送到梦中某个安全的地方。那并不难找,他已知道如何控制梦境,当他抓着他的手,前方呈现隐隐的微光,他们穿过一片晨曦,来到一处小镇上,梦中,麦克的家乡仍在,一片安逸平和的景象。
他看到街边的特纳先生,在和一个刚刚摔了跤的男孩说话,样子温和而担心。
警长从甜品店出来,拿着一盒甜甜圈。
他拉着麦克上了楼,来到他的房间,这里乱糟糟的,四处贴着海报,画了一半的画,散落的颜料。他的梦并未把他带到老家的房子里去,这里是他自己的屋子,一个独立生活不久的年轻人努力给自己安下的一个窝。
他把他安置在床上,后者顺从地让他安排,然后艾德坐在床边,守着这一点明亮的梦境,如果他不在,它可能很快会暗下去。
桌上放着一幅画了一半的画,他认出自己的面孔,笔触温柔得难以置信、画里阳光很灿烂,他好像被什么人逗笑了。他不记得上一次这么笑是什么时候了,但麦克画得很精确,他想那时候他大概真的很开心。
他转头看麦克,他也看着他,他再一次从他眼中看到那种温柔和克制的珍爱之情,因为太过重视简直不知如何是好,连梦境都在因为他的情感而发光。
他怔了一下,一时不知说什么。这里太美,以至于所有的言辞,还有理智的观点都死去了。
他想起麦克说起以前,他说他在房间里梦想外面的世界,但不敢走出去,他很害怕,怕这个世界不喜欢他,或是令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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