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狱的第三天,龙其飞便在铁证之下一一交代了所有的事情,包括他害怕事情败露失手杀死卢果儿的来龙去脉。这件事情一时间震动京城,与此同时,被派去西南接回另一位有功之士李显农的官差已经上路了。
你方唱罢我登场,待到李显农沉冤昭雪来到京城,临安会是怎样的一种境况,我们不得而知,在这期间,始终在枢密院忙碌的秦桧未曾有过半点动静——在之前他被龙其飞抨击时未曾有过动静,到得此时也不曾有过——当人们想起这件事、说起来时,都不由得由衷竖起大拇指,道这才是宠辱不惊、一心为国的无私大员。
在这春雨潇潇的二月间,一些知道内情的人们在听说了事态的发展后,便也大多一笑置之。
周佩听说龙其飞的事情,是在去往皇宫的马车上,身边人大概叙述了事情的经过,她只是叹了口气,便将之抛诸脑后了。此时战争的轮廓已经变得明显,弥漫的硝烟气息几乎要熏到人的眼前,公主府负责的宣传、内政、搜捕女真斥候等诸多工作也已经极为繁忙,这一日她正要去城外,突然接了父亲的宣召,也不知这位自开年以来便有些忧心忡忡的父皇,又有了什么新想法。
进入宫中,背负双手的周雍正在御书房前的屋檐下踱步,不知在冥思苦想些什么,周佩口称拜见之后,皇帝满脸笑容地过来扶她:“乖女儿你来了,不必多礼不必多礼……”他道,“来来来,外面冷,先到里头来。”
周佩进了御书房,在椅子前站住了,满脸笑容的周雍双手往她肩膀上一按:“吃过了吗?”
“父皇有什么事,但说……”
“没什么事,没什么大事,就是想你了,哈哈,所以召你进来看看,哈哈,怎么着?你那边有事?”
周佩目光炯炯地盯了这不靠谱的父亲两眼,然后出于尊重,还是首先垂下了眼帘:“没什么大事。”
“看起来瘦了。”周雍诚恳地说道。
“父皇关心女儿身体,女儿很感动。”周佩笑了笑,表现得温和,“只是到底有何事召女儿进宫,父皇还是直说的好。”
“咳咳,也……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周雍有些为难,“就是有件事啊,为父这几日来冥思苦想,其实也还没有想通,只是想……找你来参详参详,毕竟女儿你足智多谋,当然,呃……”
“……”
周雍“呃”了半晌:“就是……西南的事情……”
“西南何事?”
“姓宁的说,相求和……”周雍盯着女儿,“皇儿觉得,此事怎么样?”
周佩明白过来。自女真的阴影袭来,这不靠谱的父亲面上不说,实际上日日担忧。他智慧有限,平日里纵情享乐,到得此时再想将脑子拿出来用,便有些勉强了。晋地田实死后,西南随即发出檄文,停止攻打梓州,并呼吁武朝停止与西南的对立,以最大的力量对抗女真。
黑旗已占据大半的成都平原,在梓州止步,这檄文传到临安,众议纷纷,但是在朝廷高层,跟一个弑君的魔头谈判仍旧是完全不可突破的底线,朝廷诸多大员谁也不愿意踩上这条线。
从武朝的立场来说,这类檄文看似大义,实际上就是在给武朝上眼药,给出两个无法选择的选项还假装豁达。这些天来,周佩一直在与暗中宣传此事的黑旗奸细对抗,试图尽量抹掉这檄文的影响。谁知道,朝中大臣们没上钩,自己的父亲一口咬住了钩子。
周佩忍住怒意:“父皇明知,与弑君之人谈判,武朝道统难存——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宁毅不过花言巧语、巧言令色罢了,他心知肚明武朝没得选……”
“唉,为父何尝不知道此事的为难,一旦说出来,朝廷上的那些个老学究怕是要指着为父的鼻子骂了……可是女儿,形势比人强哪,有些时候可以蛮横,有些时候你横不过,就得认输,女真人杀过来了,你的弟弟,他在前头啊……”
周雍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为父当这皇帝,一开始是赶鸭子上架,想当个好皇帝,留个好名声,但毕竟也没个头绪,可女真人那年杀来的状况,为父还是记得的,在海上漂的那半年,江南杀成白地了,死的人多啊。为父对不住他们,最对不住的是你弟弟,抛下他就走了,他差点被女真人追上……”
“君武他性子烈、刚直、聪明,为父看得出来,他将来能当个好皇帝,但是咱们武朝如今却还是个烂摊子。女真人把这些家当都砸了,咱们就什么都没有了,这些天为父细细问过朝中大臣们,怕还是挡不住啊,君武的性格,折在那里头,那可怎么办,得有条后路……”
周雍言语诚恳,低声下气,周佩静静听着,心中也有些感动。实际上这些年的皇帝当下来,周雍虽然对儿女颇多纵容,但实际上也已经是个爱摆架子的人了,平素还是称孤道寡的居多,此时能如此低声下气地跟自己商量,也算是掏心窝子,而且为的是弟弟。
但纵然心中感动,这件事情,在台面上终究是过不去。周佩正襟危坐、膝盖上握紧双拳:“父皇……”
“所以啊,朕想了想,就是瞎想了想,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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