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空碗,是勋瞟一眼司马家哥儿俩,干脆也不跟司马防商量,却直接问他们:“卿等亦皆一时俊彦,号为八……”刚想说“八达”,突然想起来,这兄弟八个里面还有五个没成年呢,没成年就没有字,怎么可能产生“八达”的美誉呢?估计那是好几年以后才出现的说法吧。赶紧咳嗽两声。把话给咽了——“八人皆勤学而纯孝,郡内称之。何不代乃父随勋西行。立功于王事,彰显贵家之令名呢?”他特意加重“代乃父”三字,那意思,要么你们跟我走,要么让你们爹跟我走,选择吧小子!
是勋当然不可能把司马家的谁绑起来带走,这种事儿终究不好强迫。但他现在跟司马父子商量,成不成的都无所谓,但若是直接代天授命,当场征辟,对方要没有合适的推辞理由,难免就会影响到家族的名声。我不是让你们跟着去关中享福的,不是推了官职还能落个“淡薄利禄”的美名,如今国家动荡、西京蒙尘,身为士人而不肯出来拯危救难,光跟家缩着,说不定就会被人骂是“求田问舍”的乡愿。
司马家两兄弟听了这话,表情各不相同。老三司马孚皱皱眉头,有点儿惶惑,而老二司马懿就跟没听见一样,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为所动。他们还没答复,司马防先说话了:“犬子年轻识浅,所学亦不精深,何能当此重任?”
是勋心说要换个人来提这建议,你靠几句空话或许就能糊弄过去,偏偏这回来的是我——“伯达较勋年长,仲达与勋年龄仿佛,即叔达亦已冠矣,安有不能忠勤王事之理?”年纪轻这不是借口啊。
司马孚瞧一眼父亲,转回脸来就朝是勋深深一揖:“感念侍中之厚爱。侍中为当世俊才,就学于郑康成先生,通五经而晓政事,孚安得为比?”是勋摇摇头,开始给扣大帽子:“国家板荡,士人皆当效力于国,勋弱冠即谒曹司空,使徐、兖合纵,非有能也,是敢为也。孟子云:‘挟太山以超北海,语人曰我不能,是诚不能也。为长者折枝,语人曰我不能,是不为也,非不能也。’此往关中,牧守郡县而已,勋料以卿兄弟之能必办,或不肯为乎?有何疑议,自可言明,勋为卿等解之。”
你们就是胆儿小不敢吧?还是有啥别的顾虑,有话就说,别跟我这儿玩虚的。
司马父子的心思,其实是勋心里明镜似的,他们不是不想出来做官,只是怕乱世当中离乡别业,性命不易保全;况且应朝廷的征辟没问题,但如今朝廷掌握在曹操手中,一个不小心,就要上了曹家的贼船,天下大势如此混沌,要是曹家翻船,难保不会影响到司马整个家族的安康啊。当然啦,是勋叫他们“言明”,他们却是打死也不敢说真话的。
司马防和司马孚不约而同地想到,听说这位是侍中口才一流,最会蒙人,果然见面胜似闻名,大帽子扣下来,这还真不好回复。正跟这儿犹豫呢,司马懿心说我不能再慎着了,眼瞧着老爹和兄弟一时想不出话来推搪,我要再不开口,场面一冷下来,那就很危险。是侍中刚才说了,他不是孤身前来的,河南还屯驻着朝廷……曹家的两千骑兵,要是把他得罪狠了,谁知道他会做出啥事儿来啊?家族名声再响,在县里的势力再大,要是不占理,那被人整个儿抄了也没处诉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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