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质问是勋,你为什么搞这种大逆不道的阴谋,莫非想要破坏我老爹的贤德形象吗?是勋闻言,当场就惊了,心说你老爹迟早篡位,难道你心里没有数?难道你还想做汉朝的纯臣?小子你读书读傻了吧?
惊愕之下,几乎没过大脑,就本能地撇清:“此非勋擅自妄为,实魏公所讽者也。︾”是曹操指示我这么做的。
曹昂咬一咬牙关,腮帮子上连起两道棱儿,随即侧过头去,长叹一声:“姑婿应先语我。乃可止也,候大人归,吾为姑婿分辩。”你停手吧,也别怕老爹责怪你,到时候我会帮你分辩的——全都是我的主意,我一个人把违命的责任扛起来。
是勋皱眉凝望着曹昂,心说你这乖宝宝难道打算乖一辈子不成吗?既然得着今天这个机会,我不妨跟你把话挑明了吧:“魏公既有意,为臣者当遵行也;世子即不怿,为子者亦不当有违父志。且世子果不怿耶?魏公芟夷群雄,有大功于社稷,又岂一王所可酬答?”你认为以你爹的功劳——其实是势力——给他封个王就能够满足吗?
曹昂恨声道:“此皆董公仁、郗鸿豫等撺掇也,若荀令君在,定不使大人陷此不忠不义之地!”转过头来望着是勋:“吾知姑婿亦违本心,不得不然,然致主不义,岂可谓忠者乎?”
是勋撇一撇嘴:“世子何得云某有违本心?魏以代汉,大势所逼,非人力所可强也。既合天意。胡谓不义?吾奉命行此。胡谓不忠?”
曹昂根本没料到“魏以代汉”这四个字竟然出自是勋之口,感觉中是勋原本高大纯粹的形象瞬间就倾塌了,忍不住再次质问道:“姑婿慎言!何谓天意?天命在汉,岂有他属耶?”
是勋冷笑道:“天命曾在于周,而今周何在耶?天命曾在于汉,然其永在汉耶?陈涉云:‘王侯将相,其有种乎?’而其天子亦安得有种?桓灵以来,中原分崩、朝纲凌替。即天不厌汉,而民已厌汉矣!”
曹昂一捂双耳:“吾不愿闻此不臣之语!昔高皇帝灭暴兴汉、光武帝重安炎刘,其功盖天覆壤,岂吾父所能拟者乎?曹氏何德,敢言代汉?”
是勋忍不住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岂祖宗有德,子孙而可永继者耶?‘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刘氏之有天下,非止五世,其德早衰矣。衰德不可奉社稷。不可安百姓,曹氏不出。耐苍生何?”
曹昂还要反驳:“桓灵固失德也,然今天子聪敏,必能绍继先统,重安天下……”
是勋冷笑道:“安天下者,魏公耶?抑天子耶?聪敏之人,未必盛德,前若非天子讽耿纪、韦晃作乱,致荀文若殉,魏公又安敢起取代之心?”刘协有个屁德?这事儿本来就是他自己惹祸上身!“世子为乱党所拘,为天子所释,故乃德之乎?若无勋挟天子,天子安得有诏?卿之叔侄,或并戮也!”
你是因为当日刘协召你们进殿,把你们从乱党手中拯救出来,所以才感念他的恩德吧?可是我老实告诉你,那并非天子的本意,那都是我逼他这么做的!你根本就不该感激他,反而应当仇视他才对!
曹昂厉声道:“天子恨曹,为吾父子有所不敬也——臣而安可仇其君乎?”
是勋也朝他瞪眼:“孟子云:‘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
曹昂怒道:“此不忠妄语,本不当刻于石经,传诸天下!君臣之道,世之大伦,未闻以子害父,亦未闻以臣犯君者也。大伦若倾,社稷存而若覆,百姓生而若死,人之与qín_shòu何异耶?!”
是勋是彻底没话说了,眼前这小子完全就是读书读死了脑筋,怎么曹家班里竟然出现了这么一个活宝?他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尽量把自己的语气和缓下来,提醒曹昂:“魏公功高权重,非久居人臣之位者。譬如逆水行舟,不进必退……”
曹昂打断是勋的话:“伊尹放君,而终还之;周公辅政,不废成王;霍光立朝,曾无二意。吾愿大人为伊周也,为霍光也,不欲其为王莽也。若天子无德,乃可废之,更之他藩,如霍光之逐昌邑,然汉祚终不可倾覆也。”
是勋心说你想得还真简单——“霍光固得全寿,霍氏终于殄灭,世子独不畏乎?”你想曹氏将来跟霍氏一样,要被满门抄斩吗?
曹昂一甩袖子:“霍禹谋逆,乃为族诛,岂孝宣皇帝之本愿耶?吾不为霍禹也,曹氏必可得安矣。”
是勋心说别扯了,你要多么小清新才会说出这种浑话来?“霍光既殁,孝宣皇帝即收霍氏权柄,即其无罪,亦终败亡。霍禹之跋扈妄为,为速其事耳,非忠耿所可免者也。”以当年霍氏那么大的权柄,你以为霍禹只要老实忠诚,就一定能够维持下去吗?相权和皇权之间,迟早还是要展开血淋淋的较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呀!
曹昂知道自己根本说不过是勋,干脆直接表态:“若大人不讳,吾即归政天子,退居藩国,曹氏自然无事!曹氏若篡,史笔煌煌,必遗臭万年,吾宁死,亦不为此不忠不义之事也!”干脆别过脸去,不再去瞧是勋。
“既然如此,”是勋缓缓地站起身来,朝曹昂浅浅一揖,“臣便告退。臣之所为,魏公之命,世子亦不可废也。若有不怿,可禀魏公。”我做的事儿都是曹操的授命,不可能因为你的想法而断然改变,除非你先去说服了曹操,让他下令,这事儿才可能终止。
等出得堂来,是勋抬头一望,高天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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