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还能回来的话。”
安德烈说完这一番绝情的话,罔顾加西亚的感受走出房间,带着很大怒气地,贵族少年一路踢飞了数个倒在地上的烛台和椅子,发出一连串的声响。
加西亚独自在床边坐到天明。
第二天他当真开始整顿人马,他带走大部分精良的骑兵和弓箭手,只留下足够护送公主回到德国的人数。
听说加西亚要回耶路撒冷去,奥拉尔几乎当场昏倒。安德烈昨晚就离开了古堡,一个人回去罗马。
奥拉尔毫无办法。
加西亚像山一样坚定的荒谬意志让奥拉尔哭了出来。
兵马集结在森林中的溪水边,奥拉尔在加西亚面前忍不住哭得伤心,她用手绢擦掉眼泪,端庄地说:“在上帝面前,加西亚,告诉我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回耶路撒冷去?因为萨珊没死?那不是你的错!”
加西亚说不出理由。他哪有什么理由?像他自己说的,他也没有办法。
奥拉尔扑在他胸前,恨不得杀死这个男人,她说:“你不喜欢我,就为拒绝我,要做这种自寻死路的事情?我是皇帝的公主,你就这么看不上眼?”
加西亚毫无诚意地否认道:“没有的事情。”然后他翻身上马,随着他整装,他挑出来的三百多骑士和弓箭手也骑上马背。
奥拉尔在火焰前面站着,高大的阿拉伯马让公主显得格外娇小,简直楚楚可怜。公主没有流多少眼泪,她带着股倔强劲,仰脸瞧着加西亚,妩媚的眼睛狠狠扬起:“加西亚,你必须回到我的怀抱里来。”接着,她说出了任何一位公主都不会说出口的话:“我怀孕了。我怀了你的孩子。”
加西亚觉得荒谬:“绝不可能。”
奥拉尔冷笑:“你做过的事情,我说可能就可能。你今天离开我,多久都得回我这里来。我不会放过你。”
加西亚眼睛睁大,钴蓝色的漂亮眼珠带着锋锐的芒,林间的溪水就像他的怒气,沿着潮湿的河床慢慢上涨。加西亚一拉缰绳,火焰掉头,他冷酷地对奥拉尔说:“女人别想控制我。记住,你不过是个女人。”
奥拉尔握紧拳头,她阴狠地望着加西亚骑马离去的背影,长指甲在手掌里断了,血流出来她还毫无知觉。
加西亚走的这条路,正是他父亲二十年前走向东方的路。他父亲安茹伯爵续娶梅利森德为妻,成为耶路撒冷国王,这是一条加冕之路。这条路亦是一条不归之路。他和他姐姐沿这条路去耶路撒冷依附他们的父亲,凯瑟琳公主没能回来。他父亲没能回来。
只有他回来,回来又走上这条路,再回来,复又走上这条路。
加西亚反复三次走在这条东征路上,命运对他来说像个诅咒。
1149年三月的第一个星期日,加西亚穿过亚美尼亚,他沿五年前从陆上翻越的路途,进入安条克公国。
安条克和埃德萨边境是一座黑山,山脚下生长着灌木和树林,当初加西亚和安德烈从这里经过时曾经遇到罗姆的塞尔柱强盗,赛尔柱人结成庞大的团伙,抢劫来往的商队。要通过这片山林,白天和黑夜同样极不安全。
加西亚不希望他为数不多的人遭到损失,他决定在黎明时穿过黑山。
早晨的树林极其安静,加西亚禁止他的骑兵点火和交谈,林间只有熹微的光线从地平线的位置横照进来,马蹄踩断枯枝的声音格外明显,偶尔有一两只夜枭疾飞而过,发出惊悚的尖叫声。
加西亚骑在马上,肩披厚重的黑羊毛斗篷来抵挡寒气,他阴郁地罩着风帽,抬起头,枝叶阻挡住天空。树林里阴暗诡异。
安德烈曾经说这里是阻击东征军最好的位置,加西亚也认同。
火焰有些兴奋。
加西亚连牵动缰绳都有些费力。他立即抬起手停止队伍前进,用了好大力气才阻止火焰往前狂奔。加西亚大声说:“有埋伏,撤回!”这句话刚说完没多久,他们没能走出树林,忽然就有大片的火把在灌木丛里亮起来,连天箭雨穿过茂密的树,把马上的骑士横扫而下。
骑兵大乱,马嘶和惨叫声四处响起,加西亚无法组织队形,只能带着他精于骑射的舍伍德弓箭手在马侧突围,火焰跑得飞快,在漫天的飞箭声中,加西亚发誓他听见了一声深厚的铁铉响。
他心里一慌。接着就感到一根冰冷的铁箭夹杂着劲风,穿透他的护甲。力道之大,射穿了他的肋下,并把火焰也掀翻在地。
火焰迅速地滚了起来,加西亚摸向身上三指粗的铁箭,依靠火焰拉他才勉强站起来,肋下并没有出多少血,也并不很痛,加西亚却觉得大为糟糕。他来不及爬上马背,就感觉视线完全黑暗了。
第4章
挖陷坑的,自己必掉在其中。拆墙垣的,必被蛇所咬。
——《旧约?传道书》
加西亚伸出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镣铐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经过一天的时间,他已经能确认自己完全失明了。
对这个结果他一丁点也不意外,像安德烈说的,要是他能安然无恙,那才是怪事。他自找的。像他现在坐在床上的那个姿势,也完全是心平气和的样子。
听说失明的人听觉格外灵敏。加西亚坐在床上,听见有人从外面的廊经过,走进来,门上还有锁链响,于是这里毫无疑问是一座监牢了。
地上还有水滴的声音,冷而且潮湿,他应该是在一座地牢里。条件不好,因为床板很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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