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去,光线昏暗,他看不到祝夏表情,但从声音里可以听出他的茫然和低落:“以为自己了不起,像个白痴一样得意,刚刚王莱瞟了我一下……”祝夏停顿了一下,在脑海中回忆起那个眼神,有点恼火地说:“她看不起我。”
“她没有。”傅泽明说。他记得王莱那一眼,那的确是个讨厌的眼神,有毫不掩饰的敌意,谁也不会对自己看不起的人有敌意。
最近所有工作人员都很有压力,因为剧组的氛围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这种紧张主要发生在演员之间,与其说大家是在拍摄,不如说是在较量。林韵频繁地和编剧通电话,祝夏和傅泽明空闲时在房间里讨论对戏,王莱则开始失眠,并且加倍敌视祝夏。
而到目前为止的较量中,王莱是胜利者,她有天赋,也拥有近十年的经验,她吃的ng最少,进状态也最快。祝夏还是讨厌王莱,但他开始花更多时间注意她,学习她怎么处理细节,甚至是有些沉迷她诠释的痛苦。
祝夏未曾有过那样的体验,不能体会这痛苦的来源,但他隐隐察觉,“沈真”的痛苦与“周雪生”的痛苦,并无不同。
剩下的少年回忆剧情比预想中更快拍完,那回忆就还剩成年后的三场。但拍到第一场,傅泽明和祝夏频频ng。这场是“沈越”和“吴小曦”在老家摆酒订婚,“沈真”和“周雪生”作为亲人和朋友参加。
当天提前结束拍摄,下午文嘉仪请傅泽明喝茶,在安徽她也入乡随俗,沏了本地的祁门红茶。
文嘉仪将茶杯放在傅泽明面前,提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小傅,你会画画吗?”
傅泽明如实说:“不会。”
“承认不会,好像让你不高兴了。”文嘉仪说。
傅泽明其实不喜欢听文嘉仪讲戏,她剖析角色之前,总爱先剖析一遍演员,他答道:“有一些,我对这方面不擅长。”
文嘉仪点点头,评价:“你和‘沈越’最大的相同点,是你们都高傲而诚实,我喜欢这点。”
傅泽明没说什么,但在心中疑惑地思考,自己什么地方给文嘉仪留下了高傲的印象。
文嘉仪也不解答,又说回画:“你不会画画,那有没有喜欢的画家?”
傅泽明在记忆中检索,勉强提了一个:“有段时间喜欢布格罗。”
“传统典雅的代表。”文嘉仪似乎得到了意料中的答案,“我一直认为,如果你学画,应该会画得不错,大多数学画的人,初期都在临摹写生,是为了学习正确的形状、正确的光影、正确的骨骼肌肉……因为正确会美,起码令人习惯舒适,就像大家习惯天是蓝色,云是白色,你的表演也很正确。”
“这有什么问题?”
“你在用正确给自己设限。”
傅泽明忽然说不出话了。文嘉仪观察他的表情,声音变得柔软了一些:“这很正常,很多演员会本能地给自己设限,林韵也是,这是演员对自我的一种保护,但还有很小的一部分演员,从来不懂什么是限制,他们一般被称做天才,比如祝夏和王莱。”
傅泽明沉默了很久,终于说:“我不是天才。”他忽然明白文嘉仪为什么认为他高傲,他不是天才,没有那么优秀,更不是神,只是承认这样的事实,他竟然感觉到挫败。
文嘉仪说:“如果你不是,你就拿不到‘沈越’这个角色。”
傅泽明的脸上终于有了外露的情绪,他诧异地看着文嘉仪。
“正确很不容易,它是履行和控制的结果,能把握好正确已经是一种天赋,但有时候失控和错误更为轻松迷人。”文嘉仪脸上的笑容很淡,也很笃定,她看着傅泽明,“接下来的问题你不用回答我,你只需要诚实地告知自己——”
“你曾因为感到快乐反而憎恨谁吗?”
“你深深地嫉妒过别人吗?”
“你对某个人有过yù_wàng吗?”
傅泽明避开文嘉仪的眼神,他看向窗外,乌桕树的枯枝横斜,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
文嘉仪心中正大为可惜,但她随即听到青年的回答:“是的。”
河边的有一排乌桕树,干枯的叶子在枝头摇摇欲坠。因为下午傅泽明被文嘉仪找去开会,林韵也和王莱在一起讨论,祝夏没人能对戏,今天又ng太多次心里发闷,便和方戎去河边钓鱼。祝夏这些日子已经恢复了以前的食量,但看起来比刚到群罗时又瘦了点,他将细细的鱼线垂入河中,然后看着水面上的小小漩涡出神。
上午ng的最后一遍,文嘉仪问他:“‘沈越’和别人订婚,你怎么会是这样的表情?”他镜头的回放,看自己表现出各种样子:伤心、轻松、了然。
但文嘉仪仍然问他:“你怎么会是这样的表情?”
祝夏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方戎“日”了一声,怒道:“我刚要拉线啊!鱼都让你吓跑了!”祝夏摸出手机看了眼,是文嘉仪的电话,也不管什么鱼不鱼了,接起来“喂”了一声。
电话里的人说:“祝夏,你现在能不能来我这儿一趟?”
祝夏无端松了口气,回道:“行,我马上过来。”说完挂了电话拔腿就跑。
方戎忙叫住他:“等等等等,你干嘛去?”
祝夏头也不回地边跑边说:“方叔叔你帮我把鱼竿带回来,文导找我去开会。”
方戎看祝夏一溜烟已经跑出老远,不耐烦地“啧”了声,想了想,还是丢下钓竿跟上去。
文嘉仪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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