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了吗?”
傅啸坤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手在脖子上瞎挠一通,这才避重就轻道:“谁知道呢,传了这么久,打不起来也说不定。”
孟成蹊忧心忡忡地把手放在他的后背,一下下轻轻拍打:“那万一真打起来怎么办?”
傅啸坤闻言忽地从床上坐起,大手狠狠一拍床面:“能怎么办?跟鬼子干呗!国家都要亡了,难不成缩着头做软蛋?”
“哦。”孟成蹊这下安静了,漆黑的眼珠盯着傅啸坤板正的脸孔看了又看。
他混沌的头脑中对战争和民族没有一个充分的理解,但凭那有限的思路也明白抗日是对的,表哥是对的,然而从他的私心出发,又不希望傅啸坤上战场。战场啊,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战场!
孟成蹊一语成谶,七月七日晚,日军对卢沟桥开炮了。
从接到消息的那一刻,傅啸坤就变得异常忙碌起来。他开始一趟趟往南京跑,从隔三差五变成几乎隔天一次,坐下来就是打数不清的电话,然后还有开不完的这个会那个会,搞得孟成蹊都难得能见上他一面。
每次回到家,傅啸坤累得倒头就睡,连跟孟成蹊交谈的时间都没有,天一亮就又行色匆匆地离开了。孟成蹊只好幽居在偌大的傅公馆内,与李洪抬头不见低头见,门是轻易不敢出了。他担心傅啸坤,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免不得要牵肠挂肚地胡思乱想。
二十二天后,北平沦陷了。
情况一天坏过一天,街上卖报的小儿们像乌鸦似的扯开嗓子喊着“号外号外”,一次次送来令人叹气的坏消息。后来人们干脆连报都不用看了,车站和码头已经变得水泄不通,是外地的百姓拖家带口地跑来避难,很快,一种恐慌的末世情绪在公众中蔓延。
然而这座城市并没有因此瘫痪,班还是照上,工还是照赶,大家像生锈的齿轮般苟延残喘地转动着,只要炸弹没有落在自家屋顶上,填饱肚子总归仍是头等大事。
一个旧世界坍塌了,新的世界还未建成,人们坐在废墟之上,茫然四顾,能望见的只有头顶上那片青灰色的天。
傅啸坤是在一个下雨的深夜回的家。那时候孟成蹊睡眼惺忪地拉开卧室的门,看到表哥胡子拉渣地立在面前,军制衬衣和军帽都被雨水打湿了,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
他“表哥”二字没喊出口,傅啸坤拽起他就把人推到衣柜前,翻出一个皮质旅行袋扔在地上,嘴上催促道:“你赶紧收拾一下,麻利点,今晚就把你送走。”
孟成蹊歪着脑袋张大了嘴,随即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他听出对方话里苗头不对:“送我?没头没尾的为什么要走?”
傅啸坤拉开柜门,一面手忙脚乱往袋子里塞衣服,一面头也不抬道:“华北顶不住了,他们要把战场转移到上海。”
孟成蹊顾不上去问“他们”是谁,倒是马上抓住了对方话语中的重点,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问道:“上海要开战啦?”
“嗯。”傅啸坤胡乱把旅行袋的拉链一拉,接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丝绒布袋,打开里面竟是几十颗硕大闪耀的钻石,将丝绒布袋塞进孟成蹊上衣口袋里,他不放心似的用手在上面按了一下。
“把这点东西给我攥紧了,听见没有?”他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笑容对他道,“我想着支票和现金不保险,你拿着这个,可不比金条轻便多了?”
孟成蹊黑白分明的眼睛深刻地瞭了他一眼,用近乎冷漠的语气问他:“我走了,那你呢?”
傅啸坤终于腾出双手,从裤袋里掏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他插着腰轻飘飘开口道:“我留下打鬼子啊。”
“不行,我不走!”孟成蹊尖利地高声喊道,因为激动而破了音,说着他伸手抓出衣服里那袋钻石,狠狠掼向地面。
傅啸坤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深陷的双眼发出冷冰冰的寒光,他揪住孟成蹊的衣领咬牙道:“走不走由不得你来选!你他娘还想跟我讨价还价?”
孟成蹊眼圈刷地变得通红,他仰起头直视傅啸坤,倔强道:“你走,我同你一块走,你留,我也留!”
傅啸坤见他牛脾气上来,光用威吓不起作用,只好松开手放软语气哄道:“乖,我也是要走的,只不过早一步和晚一步的区别。我都给你安排好了,你先去重庆等我,把屋子替我收拾出来,另外安全方面也不成问题,一路上李洪会随行保护你。”
孟成蹊抬起手攀住他的手臂,执拗道:“要走一起走!”
傅啸坤烦躁地抽出嘴里的香烟,火冒三丈道:“妈的,你这家伙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是你听不懂我的意见!”孟成蹊与他叫板。
傅啸坤忍无可忍,举手就甩给他一个大嘴巴,那一掌拍得极响亮,打完他自己都愣了。孟成蹊却偏过头,不叫也不喊痛,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下一秒,孟成蹊一头扎进他的腰间,那冲击力非常迅猛,居然将傅啸坤和自己一起带倒在地。孟成蹊的脸憋得红红的,脸上还带着傅啸坤的五指印,他弓起身子,像个发怒的狮子般对他又打又挠,连踢带捶。
一场突如其来的肉搏战就此开场。
孟成蹊的疯劲带来太大的能量,傅啸坤欠起身去还击,竟有点制不住他。傅啸坤无法,便用膝盖去顶他肚腹要害处,孟成蹊生生挨过几下,痛得脸都白了,仍坚持着不肯讨饶。后来傅啸坤的进攻越来越密集,孟成蹊渐渐力不能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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