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歌舞队伍进殿,景澜便趁空将殿中众臣打量过去。几番祝酒,菜肴尝过,这才笑问:“大君,景澜此行一为互叙情谊,二为商议确定两国边境,不知何时才能拜见贵国国君?”
烜合抬手让歌舞队伍退下,“国君重病,不便见客。”
“哦。”景澜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不知国君现下病情如何?在下随行有大齐太医,医术高明,若成为国君的病情出一分力,也是美事一桩。”
烜合道:“国君重病数月,宫中的太医、国中的名医,甚至巫医术士都看遍了,恐怕……”
景澜垂首,“抱歉,如此确是不便打扰。可近来边境上频起误会,殃及百姓,此事若不及时解决,怕是不妥。兹事体大,”故意一顿,“不知大君是否做得主呢?”
烜合搭在膝上的手微动,众臣神情亦相当精彩——
有的看向烜合,饱含期待;有的虽然也看烜合,却神色戒备;有的眼观鼻鼻观心;有的目光闪烁,时不时往景澜这边瞟一下。
景澜余光瞥到侧后放站立的萧凌云正将拳头握紧。
原来如此。
殿上左起第二位着武将服色的大臣起身离席。
“景丞相,大王自知病重不起,半月前已经下旨,将王位传于大君腹中先王遗腹之子,由大君及国师辅政。传位仪式就在十日后,景丞相只需再等十日。”
“哦?”景澜饶有兴致,“传位幼子并不少见,但传位于尚未出生的婴孩,倒是头回听说。”
一位年长的文臣道:“此法与南人重血统长幼一致,唯有先王血脉方能继承王位。”
烜合一双凤目眯起,双手攥住衣袍。
这细微的动作没逃过景澜的眼,因为景澜正望着他,说出了震惊整个大殿的话——
“如此说来,有一个人在下实在不敢再隐瞒了。贵国先王曾有二王子图连赫,与在下于前往交赤途中偶遇。二王子殿下性情豪爽,与在下打赌,说他一进殷然城就会被认出来。在下觉得他久未归国,便说不能。因此二王子殿下一直屈尊立于在下身后,不想此刻,连大君在内的诸位竟都忽视了他,二王子殿下要伤心了。”
平地惊雷,众人目光均射向景澜身后的两人,滑稽的是,竟无一人能分辨出萧凌云与穆审言。
景澜向上方道:“大君,您可认得出二王子殿下?”
烜合平静地将二人一扫,“还请赐教。”
景澜回头,萧凌云大步行至殿中,取出金牌,掀开右肩衣服,亮出鹰隼纹身。
众人更惊,烜合漠然道:“验。”
左起首位大臣上前仔细验视了金牌与纹身,接着跪倒在地,叽里咕噜了一句交赤话。
殿中极其安静。
景澜斟了杯酒,悠然等着。
几位大臣眼神数次示意,接着,近一半的人出列跪拜。
先前说话的武将看着烜合,烜合将殿内一扫,闭上了眼。那武将便也朝萧凌云跪了,其余人一个跟着一个跪了。
萧凌云亲自搀扶跪在脚边的年迈臣子,“国师请起,诸位请起。”
众人起身入座,烜合睁开双眼,“二王子长年离国,如今连交赤话都不会说了?”
“大君多虑,交赤的语言我一刻不敢忘。只是今日景右相在,我交赤亦当大度,以示待客之礼。大君您说是吗?”
烜合双手恢复了轻松,“有些道理。”
萧凌云一笑,向烜合跪倒行大礼,“多年不见,大君安好?”
“安好?”烜合垂目,“这短短的几个月,先王驾崩,新王病重,本君还有什么安不安好?本君倒也想如你母妃一般,随先王而去。只是腹中尚有先王血脉,不敢有一丝懈怠罢了。如今见你长大成人,先王与你母妃在天之灵亦会安慰。只是不知,”目光冷了几分,“先王驾崩不见你回来,怎么如今大王病重,你却回来了?”
景澜看向萧凌云,这问题倒是十分尖锐。
说不得,此刻景澜心中是有些幸灾乐祸的。
萧凌云正色道:“父王驾崩时,我正在东海,马不停蹄不眠不休地往回赶,途中恍惚失足跌落山崖。幸亏父王护佑,我被人救起,才捡回这条性命。养伤两个多月我动弹不得,想到未能为父王尽孝,心中十分悲痛,别无他法,只能以匕首自残来减轻愧疚。”
萧凌云挽起衣袖,臂上皆是斑驳狰狞的刀伤。
殿上发出低声惊呼,烜合扫了一眼,轻描淡写道:“难为你了。”
国师眼眶湿润,“二王子从小被先王与先王妃送走,不仅为强身健体,更为深入南人之地,有朝一日或助于交赤。二王子如今文武全才、见多识广,虽未能为先王尽孝,但仍可为交赤尽忠。大君,老臣提议,奏请大王,将王位传于二王子。”
景澜勾起嘴角,这个番邦王子,倒有两把刷子。
烜合盯着国师,又看看萧凌云,接着凤目一挑瞥向景澜,最后收回目光,“诸位以为如何?”
殿中再次沉默,良久,十人附议国师,先前那武将反驳,称传位诏书已发,君无戏言;二王子长年在外,不了解交赤国情等,立刻有几人跟着拥护。接着又有国师一派称立长立贤方能安国安民。
两方你来我往争辩不休。
景澜饮着交赤美酒,不慌不忙。
“二王子,你多年不归,甫一回来便引得朝堂大乱,好本事。”
等他们争论至将吵闹起来,烜合方才冷冷地出言制止。
“大君过誉。”萧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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