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累。”厄琉斯说,疲惫地半阖上眼,“到最后也是一个人。”
雨声逐渐大起来。
厄琉斯缩了缩肩膀:“好像一直在打一场一个人的仗,屡战屡败,还是要提起刀,把自己撑起来,撑出一条看不见摸不着的路。始终孤身一人,没有人会懂,也早就什么都说不出口。”
伊梵洛抱在她肋下的手换个位置,遮住了厄琉斯被冷雨淋透的肩膀,,“我懂。”
“你怎么会懂。”厄琉斯又升起嘲讽的笑意,只是这分嘲讽都显得苍白。
“向最爱的人也无法说出实情,”伊梵洛望着密集的雨脚:“以后这条路只能一个人走下去。”
“哦?说说看?”厄琉斯难得起了兴趣。
伊梵洛微微弯起嘴角,垂眸看她,语气依然淡然,“对要杀的人倾诉衷肠,我也过不去心里的坎。”
厄琉斯微怔,过后放声大笑,笑不动了,才说:“可是世界这么大,你又能对谁说?”
两人相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东西。
伊梵洛重新望向了雨。
几个小时前。
弗里德瘫在雨里,苍白地等着他。
伊梵洛从德蒙处返回,走到他面前。
“你去做什么了?”弗里德问。
伊梵洛蹲下,弗里德的脸已经覆了一半蓝色鳞片,一只眼睛也逐渐被烂r-uo包裹。
再过不久,就会变成记忆里那些没有感情,只靠嗅觉进食的人形怪物。
见伊梵洛不答,弗里德也不介意答案,他渴求般望向伊梵洛,复杂而强烈的感情伴着想说的话,喷薄欲出:“告诉我,你不是为了立功才杀他们,对不对?我想了很久,你那么害怕却还是保护我,你从来都不是我误以为的那种人,对不对?”
弗里德眼眶浸满泪水,努力爬起来,攀上伊梵洛的肩膀,“你始终愧疚,所以才一直一言不发,就连我亲口问你,你也为了不伤害我,才一直隐瞒我,对不对,哥——”
他哑住,瞪大了眼睛。
伊梵洛目光悲伤,如同拥抱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用力环住弗里德瘦弱的上身,似是请求他不要离开。
尽管手里的刀已经ch-a透弗里德的后背,透出胸口,刺在地面上。
弗里德能感到伊梵洛手臂发颤。
“可以的,”弗里德眼里浮起苦涩,手绕到伊梵洛背上,轻轻上下安抚,“我早晚会变成怪物,杀了我,当然是可以的。”
伊梵洛的肩膀剧烈颤抖了一下,半晌才艰涩开口:“我不是你想的那么好。我知道了那里会变成那样的原因,我一言不发是因为我想救他们,可我一直无力阻止,视而不见,我以为在尽我所能,可我只是在逃避。”
“看来你杀我的理由,不是因为我会变成怪物,”弗里德垂眸,“你是为了德蒙吗。”
“不是。”伊梵洛抱紧了弗里德,双眼无助地埋进他的肩窝。
“那是为什么?我想知道。”
伊梵洛嗓音沙哑,“因为你是……最后一个知情人。我不能让天脑发现。”伊梵洛松开他,看进他眼里,“你以前求我救他们,我没能答应。但现在,我答应你,我会救你们,包括全嗔妄星的人,我都会救。”
“只是,你必须对我动手了?你看起来会内疚一生。”弗里德为难地笑笑,“天脑就像全知全能的神,不这样确实没办法了。不过没关系,死在你手上,咳咳……”
弗里德艰难地咳嗽,努力望着伊梵洛,无力的眼里重新涌上泪来,他噙着笑,开心极了,“你终于用这双眼睛看我了,哥哥。”
手指颤抖着抚上伊梵洛的眉眼,却还是无力垂了下去。
他笑着在伊梵洛怀里合上了眼。
雨一直下。
伊梵洛抱着厄琉斯,望着雨,半晌才说,“我也说不出来。”
从此以后,所有过去都因此翻盘。
过去,他是无辜的。
生命从手上消逝的沉重,让他无法冷冰冰说是执行任务,只能一言不发。
可现在,他为那一言不发庆幸,堪称窃喜。
以后要做的事,没有人会认为是他。
一念生,将全部的过去拉枯摧朽。
那个十五岁的beta少年的行为不再是在麻痹自己,而是j-i,ng心装扮数年。
不再有那个高尚的少年。
有的,是一个被自己不齿的卑鄙小人。
“是啊,说不出来的。”厄琉斯也看向雨,“如果换个方式认识,我们可能会是朋友吧。”
伊梵洛向前走了两步,雨因此打s-hi了厄琉斯全身。
她侧过头,看到夜雨里那尊熟悉的雕像,忽然怔住,久久没能移开视线。
随后,她看向伊梵洛,露出尘埃落定般微笑,眼底闪着柔光,道:“伊梵洛,你相信命运吗?”
卢西亚诺挣扎着喊着厄琉斯,努力向王宫内部爬去,却被伊梵洛的身影站到眼前。
“伊梵洛,”她抬头,狠狠瞪着他,脸上满是泪痕,“你把她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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