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角一跳,无声问:“怎么了?”
宫女朝里指指给紫容隔出来睡觉的地方,做了个抹眼泪的动作,又摇了摇头。接着指了指陆质的方向。
严裕安看她一眼,宫女比了个二。
夜里小公子哭了,没听真切,倒是殿下哄人的声音听得清楚,动静到将近二更才停,
没大事,只不过今天可能得多带一个。严裕安松了口气,跟她点点头,躬身往里去了。
寝殿里头既黑又静,他把步子放的更轻,几不可闻。等到了跟前,才见陆质背后塞着两个软枕半坐着,怀里抱着一个被毯子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察觉到有人靠近,就睁开了眼。看样子,是原本就醒着的。
二更才歇下,想也没睡。
“殿下。”严裕安有些担心陆质从这会儿开始要费一天的精神,轻了又轻道:“到时候了。”
陆质点点头,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面上带了些笑意,道:“去寻一身小厮的衣服,给他穿。”
得,就知道会是这样。早早的回了内务府,带出去的时候不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吗?
严裕安做了二十年忠奴,第一次冒出点大不敬的想法:殿下该不会是……还没开窍吧?
他扇了自己一嘴巴,往下人房去寻了套新的粗布短打,又差人去通知玉坠,把紫容的一应用具:吃的药,包括熬药用的炉子和碗等等,穿的用的玩的,一样不落的带上。
这边陆质把繁琐的礼服穿好,外间早点也摆好了,才把紫容叫起来。
今日紫容倒是睡得沉。屋里下人再小心,也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却一直没醒。
睡前他怕陆质跑了,把陆质的手握住,藏进被子里才罢休。可惜小傻子就是个小傻子,睡迷糊就忘了,陆质挠挠他手心,就怕痒的松了开。
其实陆质可以就趁着这会儿走,但是想想紫容哭得那个样子,怕极了自己不要他似得,陆质就舍不得。
严裕安那边一通临时加的忙活完之后,回来陆质和紫容也刚好收拾停当,在用早饭。
玉坠也是一早才知道她主子也要同去,顿时慌了手脚。
严裕安拿过来的衣服太粗,她给紫容在里头穿了两层顶细软的绸衣,又拿了新做的夹袄,把他里头垫的没一点漏空处,最后才给他套上了那套小厮衣服。
不仅这些,陆质车上的点心茶水也要换。
紫容的低烧一直反复,怕的是原本给陆质准备的那些吃食里头有与药犯冲的东西。
不过任凭中间突然生出这多少事来,景福殿的人还是按时到了宫门口。
文家小儿子文亦弘,陆质的亲舅舅,在先皇后还在的时候,就是卫尉,他手下守宫门的将领也认陆质。
平常景福殿的宫女托人往家里送个什么东西,也有格外的优待,出宫时,陆质宫里的车马也只是过场面一样查检了下,陆质在的马车更是连停都没停。
往宫门去的一路上,陆质专门对紫容说了一大通出宫门多么多么难,检查多么多么严格:“侍卫拿着两月前报上去的名单,要一个人一个人的对。不仅对名字,还要查面相,面生的,要专管小厮的人来认过才行。”
紫容即刻紧张地瞪大了眼:“那被发现了怎么办?!”
陆质道:“要是有不在单子里的东西被查到,自然是没收,清点完了上交国库。但若是人的话……”
“怎么样?”
“是人的话,”陆质不动声色,随着马车颠簸,悄悄往紫容那边靠了靠,和他挨得极近,压低声音道:“外头好多府里在买小厮,力气大的,就买回去干粗活。若是看着干不了重活儿,兴许,就卖进哪个酒楼,给人上菜洗盘子。”
紫容问:“什么是买小厮?”
陆质道:“就是外面的人给守门侍卫些银子,把被查出来的人领回家去干活儿,就叫买小厮。”
“被买走了还能回来吗?”
“不能。被谁买回去,就成了谁家的,一辈子都在人家家里,永远不能离开。”
紫容悔的肠子都青了,怎么自己就这样犯蠢,怎么就非想跟着来?
他咬咬嘴唇,半晌,憋出一句:“可我不会干活儿,也、也不会洗盘子……”
紫容穿着一身深灰色的短打,头发也束成小厮模样。要是旁人打扮成这样,往人群里一丢,估计就找不着了。
可这人偏生长的就是那么好看,两只干干净净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陆质,嫩生生的面颊上因受了惊而浮起一团红,看着哪里都软绵绵、滑腻腻的,引着人想上手摸一摸。
陆质果真伸手过去,先在他下巴上捏了一把,又向上移握住他半张脸,从喉咙里滚出一声笑,为难道:“那可怎么办?”
紫容把手覆在陆质的手背上,强装着镇定,用哄骗的语气道:“肯定没有人想买我,求殿下、殿下买了吧,让我做什么都行……”
陆质听见侍卫喊“过”的声音,知道已经出了宫门,面上却八风不动,问紫容:“嗯?那我买了你有什么用处?”
他以为在玩,可紫容已经不行了。他确实没什么用处,跟着陆质,就是个拖油瓶。
眼见着紫容的嘴一点一点瘪了下去,下巴一抖一抖,陆质头皮都快炸了:他怎么又把人给弄哭了!
“好了好了,我骗你的。”陆质赶忙倾身去抱他,又伸手掀车窗的帘子:“你看,咱们已经出来了。我刚才都是胡说八道,哄你呢,嗯?不卖你,卖了哪还有个小哭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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