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暗了,手里提着保温盒,靴子踩在新下的雪上,不见白日的忐忑,反倒是宁静下来。大抵这世间,最让人安心的,便是亲人所在。
病房门口能听到说话声,我以为是邻居病房过来串门的人,推开门方才一愣,看着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脱口而出:“什么时候过来的?”
“张晨已经来了很久啦,”爷爷的手还攥着张晨的手,难得十分精神,看起来特别高兴,“我说给你去个电话,张晨说不用,一会儿就来,这一会儿就等了好久哦。”
我看了一眼非常坦然的张晨,到底做不出拆台的事:“这鸡汤还差点火候,迟了一些,爷爷我舀给你喝。”
“好,好,好,”爷爷点了点头,像个孩子似的,“你一碗,张晨一碗,我一碗。”
“放心吧爷爷,够的啊。”
幸好疗养院有一次性的碗筷,我倒了三碗汤,一人分了一碗,就在床边的小桌上一起吃了。
我吃饭不爱说话,爷爷和张晨却聊得很开心,话题天南海北,往往刚刚还在聊政治,转过头就去聊美食了。那并不是思维的跳跃,而是老人家记性不好,说着说着就忘记了,张晨也不恼怒,很有耐心地随着新的话题去聊。
他捧着汤碗,橙黄色的灯光撒在他白嫩的脸颊上,嘴角微微翘起,温柔又好看,有那么一瞬间,我竟想着,他要是一直都这样,那可太好了。
爷爷吃了大半碗米饭,喝了两碗鸡汤,聊着聊着就睡着了,我轻轻地收拾了碗筷,抬起了桌子,拿着碗筷和洗洁精向卫生间走,张晨果然跟了过来。
我低头刷完,他也不吭声,等我刷完了,他压低了嗓子说:“出去走走吧。”
我用毛巾擦了把手,和他一起离开了病房。张晨走到走廊尽头,又推开门,正好是一处外部的回廊,夏天的时候有藤蔓攀附而上,很是漂亮,冬天的时候,枯叶上压满了雪,也是漂亮的,却多了一分萧瑟的味道。
我跟着出门,抬手哈了一下手心搓了搓,才发觉他身上穿的还是入狱前的驼色风衣,便说:“不冷啊,穿这么少?”
“冷,”他答了这么一句,眼睛却盯着我的厚实棉袄,“陈和平,我冷。”
我知道他是苦肉计,但还是受不了他喊冷,到底脱了身上的棉袄,直接披在了他身上。
冷风吹了过来,毛衣透了,冻得直打哆嗦,方才回过味来似的:“干嘛在这儿说,回去说吧,一楼呆不了,上楼说去呗。”
张晨特别自然地笑了笑,也不搭话,只是披着我的棉袄往回走,我们就又走了回去,上了二楼,寻了一间空屋子。
刚关上门,就听张晨说:“过年好啊。”
“过年好。”我反射性地答了一句,张晨的手心向上,往我这边伸过来了。
“嘛啊?”我装傻充愣,当不知道。
“我红包呢?”这么大人了,要红包也是不害臊。
“给小田了,你没有了。”我也不知道为啥要说实话,可能逗他比较好玩儿。
“哦,这样,”他把手缩回去了,低垂着眼睑,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似的,没精神了。
我当然知道他在演戏,可我偏偏吃他扮柔弱这套,我看不得他受丁点委屈,纵使知道这都是假的。
“等我回去,给你再包一个。”
“陈和平,我不高兴。”
“为什么不高兴?”
“你不给我红包。”
“都说了,回去给你再包一个。”
“你不给我打电话。”
“……”
“你不想我。”
“……”
“你都不会吃醋的。”
“……”
“你不喜欢我。”
“……张晨,差不多就得了。”
“陈和平,”张晨抬起了头,眼神锐利得可怕,“大过节的,你让我痛快痛快,好么?”
我也直直地看着他:“你想怎么样?”
“一会儿跟我回去,我们回西边的房子里。”
“郊区的别墅里住着小田呢,大过节的放人一个人不合适吧。”
“他和你不一样,陈和平。”
“你肏小田,我肏你,是挺不一样的。”
“陈和平,我说了,你和他不一样……”
“张晨。”我看着他身上的外套,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他应了一句,眼神里带了点探究的味道。
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相拥着醒来,他的手搂着我的腰,笑嘻嘻地说了一声“活真好”。
“张晨,”我盯着他的眼睛,有无数能刺伤他的话语翻滚在嘴边,却终究说不出口,“过年好。”
“你要说的不是这一句,”他拢了拢我的外套,说得漫不经心,“说吧,甭别着,难受。”
“你开了小田,断了外头那一堆炮友,以后也不乱搞,我就搬到西边的屋子里,咱们就定下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一番话,大抵是累了,疯了,也厌倦了。
张晨在我说出前五个字的时候,就闭上了眼,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等我说完了,又顿了几秒钟,表示他听到了,也认真思考过了。
他说:“陈和平,我没办法答应你,我是商人,这买卖不划算。”
“不划算么,”我心里竟然也没有多少惊讶的情绪,被拒绝在意料之中,他如果答应了,反倒会叫我惊讶,“那就算了吧。”
疗养院的房子大多布置得比较温馨,这一间却不知怎的,入目都是冷色调,凭添几分寒意。日光透过窗户撒在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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