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出口,杜铮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慌忙喊道:“抱月,交给我就得了!”跑去夺下香火,送走抱月,亲自点燃廊下的纱灯。
他边点边瞧,宰相肚里能撑船,深知容落云是个肚里能酿醋的,一路点到屋外那盏,接住霍临风递来的眼色,扯道:“少爷,这几日劳累,早些休息罢。”
容落云抢先一步:“杜铮,方才那就是抱月?”
霍临风说:“你管她是不是,我那时不愿意要她,难不成此时却多看一眼么?”
容落云并非不信任,而是在乎得过了头,他抱着狼崽慢慢抚弄,一副养尊处优的少奶奶样儿。“怪不得选她,风姿绰约,”没忍住酸一句,“长得真漂亮。”
霍临风低声些:“哪有你漂亮。”
容落云一赧,叫这句半真半假哄人的话填了心,轻扬袖子熄一盏灯,借着昏黄靠近,探手勾住霍临风封腰。他勾惯了的,往屋里走,小声说:“那我照顾你睡觉。”
杜铮没眼睛看,一张脸酸得皱巴着,帮忙把屋门关上。隐隐约约的,似是听见霍临风唤一声“小容”,不含情爱yù_wàng,尽是衷情柔肠。
他叹一口气,侯爷刚走,对霍临风来说,幸好有容落云的安慰和陪伴。
夜深人静时,塞北只余呼啸的风声,容落云蜷成一团缩在床里,被寒风扰梦,委屈地朝霍临风怀里蹭蹭。
他却扑了空,一旁无人,连床褥也是冷的。
容落云睁开眼睛,枕边身侧哪有人影,撩开薄纱帐,房中也不见霍临风的踪迹。他披衣下床,随手拿一件披风走出正屋,见明月高悬,霍临风孤孤单单地坐在廊下。
他心疼了,踱过去为其裹上披风,说:“当心着凉。”
霍临风扭脸看他:“无碍,夜半梦醒睡不着了,索性出来坐会儿。”
容落云问:“梦见你爹了?”
不必答也知,霍临风面露怅惘:“你说,我爹此刻在哪儿呢?”
容落云怔愣一瞬,转身跑回屋里,没一会儿又折返回来,挨着霍临风坐下。他摊开手掌,掌心躺着那支鹰骨笛,递过去,想让霍临风吹一吹。
招魂复骨,为无数将士吹响过,眼下该为生身父亲奏一曲。霍临风拿起来,堵住音孔放在唇边,不甚用力地吹响一声。
只这一声他便受不住般,呼塌垂下了双手。
容落云劝慰道:“没关系,没关系的。”他抽出那支笛子,拿好,“你曾经教过我,我来吹,我们是一样的。”
他垂眸睨着笛身,小心翼翼地吹起来,哀婉的调子流泻飘远,掺和着风声。良久,他吹完一曲,抬臂从侧面把霍临风抱住,好似攀缠着对方。
容落云仰起脸往天上瞧:“你看,今夜有好多星星。”
霍临风顺从地抬起头,如墨夜空中,一大片繁星闪烁着,光辉甚至盖过皎皎明月。容落云道:“我的爹娘一定在天上过好日子,你爹也是。”
“真的?”霍临风有些动容。
“真的。”容落云遥遥一指,“那两颗极亮的,傍着的,就是我爹和我娘,身边还有一颗小的,是我弟弟。”
霍临风希冀地问:“那我爹呢?”
容落云捉住霍临风的手,朝天空中指:“那一颗最大最亮的就是定北侯。”他靠住对方的肩,“临风,他在望着你呢。”
霍临风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颗,喃喃道:“为何我爹是最大最亮的?”
容落云说:“他最威武高大啊!”
无限凄楚尽褪,霍临风笑起来,将容落云紧紧地揽住。他们依偎着彼此看星星,何必招魂复骨,明明逝去的至亲已经渡了辛苦的此生。
“他们为何变成星星,月亮不更大吗?”
“月亮只有一个,比武林盟主还难争呢。”
“哈哈,那他们忽闪得累了,会不会去月亮上坐坐?”
“那要看嫦娥是否同意,我怎的知道?”
容落云骄矜一句,拧身往霍临风怀里拱,凑在人家耳畔悄声:“等你我终老告别这尘世,咱们不做星星。”
霍临风问:“下地狱么,不至于罢?”
容落云气得砸了一拳,砸完用手掌抚着,说:“你就幻化成一阵风,我幻化成一片云,飞来荡去逍遥快活,好不好?”
霍临风搂紧他:“活着轻功追不上你,那时你就只能被我吹着跑了。”偏头在容落云的脸颊轻啄,浅浅的一口,“北风弄流云,生或是死都要被我欺负。”
又是吻,又是晦涩的浑话,容落云知道霍临风的心绪好转了。但不妨碍他害臊,低骂一声,拿长辈压人:“爹娘都在天上看着呢,你不要脸面,我还要。”
身子陡然一轻,霍临风抱起他:“那我们进屋说,不叫他们瞧着了。”
两扇屋门咣当合住,隔绝了星月,抵挡了夜风。
翌日,霍临风和容落云动身去军营,出城后先去了陵园。丧葬已过,园中寂静无人,霍钊的墓碑前还留有这几日的祭品。
霍临风打开水囊,里头装着酒,朝墓前的土地上倾洒。“爹,我要回营了。”他屈膝半蹲,望着碑上的字,“此番不胜不归,你要保佑我。”
容落云立在一旁:“伯父,我会陪着临风的。”
他这一声称呼,这一句表达,已足够说明放下了前尘往事。霍临风站起身,望向陵园一隅,说:“咱们再去拜拜你的爹娘。”
两人只带了酒,触目虽伤怀,却不欲一副透骨酸心的模样。说说话,笑一笑,将囊中的酒水倒空,便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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