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叹了一口气,没接他的话,一来是他从不善于接人话茬,二来是觉得这个话题颇为无聊。
骆浔忆看他一眼,接着说:“在我们草原上,向湖里扔石头,被视为对河神的不尊重,一旦被发现,就会被挂在悬崖上一天一夜,或许就会被夜里出来觅食的狼群吃了”
于忘然骤然转头看着他,说:“啊?”
骆浔忆笑了一下,开了一灌酒不紧不慢道:“草原上的规矩,我爸就是那么死的,第二天悬崖边只剩下一堆骨头”
于忘然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这话题疾风骤雨而且百转千回,换了其他任何人也跟不上,反应不及。
“草原?”
骆浔忆喝了口啤酒,说:“嗯,我是新疆人,从小生活在喀纳斯草原,你没发现我的长相比较......像老外吗?”
“......你不是汉族?”
“乌吉尔克白塔族”
可怜于忘然饱读诗书,偏偏没听说过这个少数民族,一时望着他相顾无话,半晌吞了口唾沫说:“你刚才说你爸......”
“死了”
骆浔忆仰头看着时不时冒出几个星子的夜幕,淡淡道:“被狼吃了”
被狼吃了......
这句话对于从小在城市里长大的于忘然来说和‘被外星人抓走了’差不多,都离他的生活十万八千里,远远超出他的认知。
他埋下头没说话,只觉得浑身难受,没想到气氛被引到这么一个......十分伤感又尴尬的境地。
骆浔忆忽然哈哈笑了两声:“开玩笑开玩笑,你当真了?”
于忘然:“......你有病吗?”
他很少说粗话,就算说也是腹诽,像这样直白的骂一个人脑子有病,今天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因为他真的被他的谎话骗的很生气。
骆浔忆的笑容在一瞬间收敛了许多,又说了一句:“开玩笑”
“都是假的?”
“什么?”
“刚才你说的话,都是假的吗?”
“哦,悬崖那段是假的,我是图瓦族,那个什么乌吉尔白塔族是我胡编的”
于忘然斜眼一脸孤疑的瞅着他:“你真是新疆人?”
骆浔忆歪头无奈的笑着里掏出身份证给他看:“身份证号六开头的,就是新疆人,信我了吗”
于忘然定睛一瞧,还真是六开头的。
骆浔忆把身份证收起来,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似的笑的很开心:“咱俩真眼意思,介绍自己都出示身份证”
然而于忘然不想搭理他这茬儿,他的注意力都在新疆大草原上。
“那你说你在草原长大,也是真的吗?”
“嗯,喀纳斯白乔村,祖上一直住在村里,但是我爷爷是牧民,一年四季住在山上,很少回村住,我就跟着他从小在山上放羊牧马”
于忘然的好奇心和对草原的向往就这么被他勾了起来,把塑料袋提到一边,一挪屁股挨着他坐下,抱着膝盖问:“你们一年四季住在山上?冬天怎么办?”
他忽然靠近,骆浔忆向后稍稍靠了靠身子,在夜里漆黑一片的眸子定定的瞧他片刻,唇角平静的纹路就像被一阵风吹来乍开了一圈圈笑意:“你想听?”
“嗯,你说”
骆浔忆说:“算是一年到头都住在山上,我们赶着羊群和马群常年在山上找放牧草林带,那一面山坡上的水草好就到哪里放牧,常年游荡,终年不下山,随身带着毡房和粮食,每到一个水草丰盛的地方就暂时住下,过上十天半个月就起身寻找下一个放牧点”
“为什么要一直换地方?难道会把草吃完吗?”
骆浔忆把啤酒放下,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点了一根,吐出一口悠长的白雾才接着说:“不会,但是草原上的牧民不能守着一块地方吃到天荒地老,那样的话,土地迟早有贫瘠的一天,而且水草是天赐的,牧民都是过路人,过路人不能霸占一块地方不留给后来人,这是草原上的规矩”
说着看向他,笑说:“这是真的”
于忘然沉浸在了他所描述的有信仰的牧民和有规矩的草原中,凭借书本和网络上的见闻自己脑补了他话中包含的场景画面。
“你们那有狼吗?”
骆浔忆咬着烟,双眼放空蒙了一会儿,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脱掉袖子露出右臂,把肱二头肌上一道刺眼的伤疤给他看,依旧那么平平淡淡的口吻:“狼咬的”
这伤疤可以明显看出来是被猛兽的牙齿所撕咬形成的,一深一浅共两条,入肉深达数寸,还可见触目惊心。
“怎么弄的?”
骆浔忆穿上衣服,弹了弹烟灰,道:“这是头母狼,好像是......我八九岁的时候,山上下大雪,碰巧羊群里下了几十只小羊,当时很天真很愚蠢的怕它们冻死,就把它们捉出来给它们扎了个小毡房,烧上火堆让它们取暖,结果那天晚上狼群就来了,狼有灵性,也会吃软怕硬,羊群周围都有猎狗守着,所以它们冲向在小毡房里烤火的羊羔,草原上的人睡的都轻,阿塔第一个冲出去,然后我也醒了,那时候羊羔子都被咬死了,狼群叼着羊正在撤退,啧......当时虎的很,提起钢叉就追出去了,就插死一头狼,胳膊还差点废了,第二天阿塔把那头狼刨开的时候,发现它肚子里卧着一头狼崽子,还没断气,杀生不杀绝,也是草原上的规矩,我就把那头小狼养起来了,后来......进城上学,离开阿塔和草原,就把那头狼放生了”
骆浔忆仰起头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夜色浓重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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