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楚北渚坐在了盛衡平日处理国事的书房,听着盛衡一边批折子,一边絮叨着他认为有趣的事。
盛夏的皇城,下过雨后天气依旧闷热,但盛衡的书房不知比楚北渚自己的卧房舒服了多少倍,这里四周都摆着冰盆,风从四面八方吹来,还带着些许雨后草地的气息。
若是看不到皇宫的重檐叠瓦,层层高墙,四方天空,夜半哭魂,那么便是这世上最让人惬意的地方。
“你看这人,祝大梁国祚绵延,后面还非要加一句让我广开后宫,开枝散叶,合着我没有子嗣大梁就亡国了。”
楚北渚道:“陛下确实该有子嗣了。”
盛衡听了楚北渚的话也是一愣,他随即放下手中的折子,走到楚北渚面前,他伸出手指捏住了楚北渚的下颌,但手指却并未使力,只是让楚北渚的头轻轻抬起:“你真是这么想的?”
看楚北渚不说话,盛衡威胁道:“嗯?是吗?”
楚北渚的脸颊肉眼可见地变红,毕竟盛衡这个姿势实在是太暧昧了,盛衡低下头盯着他,两人之间只间隔了半条手臂的长度。
楚北渚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违心:“陛下是一国之君,且正值春秋鼎盛,更应……”
楚北渚说着说着没声了,但盛衡却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只是盯着楚北渚两片薄唇,一面想着,怎么有人的嘴唇长得如此好看,看着这样的嘴唇,几乎不会想听他说了些什么,只看到,便觉得他说的都对。
盛衡在心里自我检讨了一下自己的失态,转身要走回龙椅。但鬼使神差地,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楚北渚的目光。
楚北渚的眼睛中满是悲伤。
盛衡不知道一个人如何能这样难过,他以为两人相处的时光他们都是开心的,但他不知道的是,楚北渚开心之下却隐藏着更深的绝望。
楚北渚也确实是绝望的,他一边越来越冷静,冷静地意识到自己与盛衡之间的差距,也同时意识到自己身份所带来的罪恶。另一边,越是接近万寿节,离他们分开的日子也越来越近,楚北渚担心,这一去就无法再见,而在一段时间后,盛衡便会忘了他,忘了这样一个小小的宦官。
盛衡的心里一慌,楚北渚的眼神让他陡然升起愧疚感,从始至终,自己都是在欺骗他,自己在扮演着一个深情的帝王,从而让对方沉迷其中。但今天,他才明白,他放弃的并不只是刺杀,而是真正地动了真心。
盛衡从未对自己的伪装有过任何的愧疚或悔意,但在这一刻他替楚北渚感到一丝难过,心想对方怎么就遇上了自己这样一个混蛋。
他有些慌张地避开了楚北渚的眼神,接下来的一天,他尽力不要让自己表现出异样,但楚北渚悲伤的眼神,还是会时不时出现在自己面前。
其实,楚北渚也不知那一瞬间自己到底在难过什么,或许是盛衡迟早会有很多女人,会有很多孩子,或许是即将到来的分别,反正他就是很难过,他想,要是自己清清白白,坦坦荡荡,说不定还会有勇气告诉自己对盛衡的情意。
这日是七月十八,据七月廿二万寿节尚有四日。
似乎经历过大灾大难,总要平静一段时间,近日因为没有政事烦恼,盛衡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他突然来了兴致,带着楚北渚去宫里的御兽监。
得知圣上驾临,御兽监已是上下戒严,各种动物被刷洗得油光水滑,只等盛衡来看。
御兽监建在西华门之外,就在内功诸监的西面,紧贴着皇城根,这里人烟稀少,地面广阔,因此将境内各省,以及各番邦属国进贡的珍禽异兽都养在这里,并有专人负责打理。
盛衡对动物的兴趣不大,常年不曾踏足这里,因此对这里有什么动物实在是不了解。
尚未走近,便听到一声猛兽的怒吼,盛衡“嚯”了一声:“这是什么畜生?”
楚北渚在心底暗笑,盛衡此行的目的就是“带你见识见识,好好玩”,因此没有带浩浩荡荡的侍卫,楚北渚走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也没有人说三道四。
御兽监的宦官回道:“回陛下,这是狻猊。”
一头威风凛凛的狮子正卧在一块假石上,吼叫声就是从他口中传来的,盛衡自然是不怕狮子的,但见楚北渚也非但不怕,还十分感兴趣,跃跃欲试地想靠近。盛衡看着他的小动作觉得十分好笑,他偷偷拉了一下楚北渚的手。
楚北渚正看着狮子吃肉,手突然被拉,一脸懵地看向盛衡。
“这个不行,那边有兔子,你要养可以抱一只。”盛衡对楚北渚说,“这个太凶了。”
楚北渚顿时苦笑不得:“奴才没想养,就是看看。”
盛衡得理不饶人:“你还说没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这畜生就这么好看吗?”
楚北渚知道自己说不过他,也不再搭话,而是转过去向兔子笼走去。
说是兔子笼,但实际是一小片空地,下面铺着铁丝网,防止兔子打洞逃跑,上面又盖了一层土。
“陛下,这里的兔子是开海禁后,从西洋那边过来的,与咱大梁的兔子不一样的很。”
楚北渚一看,这兔子和家兔果然不同,这笼中的兔子个个垂着耳朵,两只长耳朵搭在脸两边,有的甚至耷拉在地上,看上去每只兔子都一脸委屈。
楚北渚顿时有点忍俊不禁,盛衡看着他对这个兔子多看了好几眼,便问道:“喜欢这垂着耳朵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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