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点半。俞衡输完了液,正要从我旁边起身,我便问他:“去哪儿?”
“上个厕所,憋不住了。”
他走得还挺急,输了那么多液,也难怪要这种反应。
我一扭头,居然看到冯深在门口倚着,不由惊讶:“你居然还没走?”
“我走哪去啊?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不多观察他一会儿,怎么能确定他真的没事了?我还等着你们留我吃饭呢。”
“你家里没人吗?没人等你回去?”
他神色突然有些异样,转过身不看我,“我家没人,就我自己。”
这时候俞衡上完厕所,被他叫回屋里来,按在床上,让他静坐。过了几分钟,才让他把胳膊搭在床头柜上,又量了一次血压。
这回血压倒没再掉,但是心率又降了,降到了80。
“你平常心率多少?”冯深问。
“平常……应该是70多吧。”
“那差不多没什么事了,再试一次体温。”
俞衡夹着体温计,靠在床头。冯深难得的有些严肃,叹了口气,道:“俞衡,你别把过劳不当病,这毛病可大可小,轻的可能休息两天就好,要真严重了,会闹出人命来的。我未婚妻就是这么死的,所以我不想再看到,我认识的人再因为这个事而……”
我本来在玩俞衡的手指,听他这样说,猛地抬起头向他看去,只见他起身走到窗边,双手插在裤袋里望着窗外。
“她是外科大夫,本来也跟你一样,身体不错,自己觉得自己能再奋斗二十年。结果那段时间,医院里忙,病人又多,她天天加班,加了差不多一个月吧。其实只加班也没什么大事,当大夫的谁还不加几个班呢,可又连着接了两台高难手术,每一台时间都很长,下了第二台的时候,直接晕倒猝死,救都没救过来。”
我不知道该接些什么,心里莫名觉得有些难过,只好握紧了俞衡的手。
“她死的时候还不到30岁,当时我们都已经订婚了,准备忙完那段时间就结婚的,结果出了这种事……我以前跟她是一个科室,因为这事受的打击太大,再也拿不起手术刀,就调到内科来了,成了个坐诊大夫。那会儿我才32岁,他们都说我可惜,可我也没办法,我总不能拿病人的生命安全开玩笑。”
他说着回转身来,双手环胸,我看到他眼角有一点红,但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道:“我跟你说这些,不为别的,就是想让你知道,有时候死离自己真的很近。不要以为自己身体好就什么都不当回事,等你意识到自己不对就已经晚了,比如今天。你是学中医的,这方面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难过的可不是我。这里面利害关系,你自己好好想想。”
俞衡用力握了握我的手,垂着眼:“我明白。今天真的很抱歉,我以后一定注意休息,不会再出这种事了。”
“那最好。”冯深上前一步,朝他伸手,“体温计。”
俞衡把体温计拿出来给他,他转着看了看,“还行,不烧了。多喝水,多睡觉,过两三天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他伸了个懒腰,就要往卧室外走,我又小心地问他:“那你后来……没有再找女朋友吗?”
他脚步一顿,没有回头看我,“不找了,我就一辈子单身过了。现在除了大夫,谁还愿意找大夫过日子?工作又忙,天天不着家,危险系数还那么高,当个手术大夫吧,搞不好就猝死。当个坐诊大夫吧,又怕哪天得罪了病人,让人给告了丢了工作,再来个医患纠纷什么的,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来。”
他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来,又问:“哎我说,你俩到底请不请我吃饭?这都快一点了,我可不想回家做了啊。”
俞衡把我抱到轮椅上,我自己出了卧室,在客厅里停了停,“你想吃当然可以,就是不知道你吃不吃昨天的剩菜。”
“剩菜?剩的什么?”
“剩的排骨,你吃吗?”
“吃啊,为什么不吃。不是有那么句话,剩的肉菜不叫剩。”
什么时候有这么句话?你自己编的吗?
他拿过遥控器打开电视,问我:“对了何砚之,你下次透析是什么时候?”
“下次……周四吧?今天周一,明……后……大后天。”
“那俞衡能缓过来吗?他要是不行,我上班的时候可以把你捎过去,正好下班了再把你捎回来。”
“不用了。”俞衡突然从我身后出现,已经把冯深带来的一堆东西收拾好了拎出来,“周四我差不多好了,不用麻烦你。还有,这些东西怎么办?”
冯深把视线从电视挪到他身上,“那个啊,都送给你们了。记得那升压药不能见光,遮光阴凉保存,平常别乱用,如果血压再低,打电话问我,我告诉你们怎么用。碘酒什么的你们就看着使吧,葡萄糖直接倒掉,打开就保存不久了。”
他又瞅了一眼还有什么,“针管……我那还一堆,这几支你们就留着好了,没准能派上什么用场。”
“你家里都备着这些东西吗?”我问他。
“是啊,哪个大夫家里不备着点药品、输液瓶、针头什么的。我以前干外科的时候,家里还备着手术刀呢。”
我又突然想起什么来,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不对吧?我记得我上周一去透析,你是上班的啊?怎么这周一又不上了?你们每个星期排班还不固定吗?”
“哪天?”他诧异地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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