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晃十几日,晏适容躺在院子晒太阳,谁叫都不出门。承贵怕他闷,捡着坊间小报与邸报一条一条给他读着,晏适容百无聊赖,无可无不可地听着。承贵忽地收起了小报,低声同晏适容说着从别的管家处听到的八卦:“听说宫里有个妃子被打入冷宫了。”
“——是惠妃。”承贵如是道。
晏适容一怔:“没人保她?”
承贵点了点头:“没人敢为惠妃说项,毕竟是罪臣之女呐……”
薛措那趟下江南是查太守遇刺的,一路查下来发现太守竟与私盐贩子有瓜葛,再一查,兵部工部也牵涉其中,上勃然大怒,肃清党羽,朝野的人一拨接着一拨换。
首当其冲的便是江家。
杀鸡儆猴,薛措不能保。
但晏适容可以。
今日的红莲司一如往日肃穆冷寂,几个小莲爷见到晏适容来了,笑眯眯地同他打招呼。
晏适容便问了:“你们指挥使呢?”
“我在。”门外,逆着光,薛措一身玄衣若影,表情晦暗不明,“你怎么来了?”
是啊,他怎么来了。
他来说什么?
——我帮你保?
他凭什么?
晏适容站在原地,搓了搓手,撇撇嘴,暗觉自己今日真是少有的冲动,拔腿要走,却被薛措一把攥住手腕。
“吃饭了吗?”薛措问。
晏适容摇了摇头。
于是薛措将晏适容拽到自己身边,一并走出了红莲司大门。
两人在宫门口的馄饨摊吃了一碗馄饨。
薛措笃定晏适容是饿坏了,便又拿勺子将自己碗里的大半馄饨赶入他的碗中。忽又想起晏适容不爱吃葱,耐心地握着勺子一点一点给他撇开。
晏适容搅着馄饨汤道:“江家倒了。”
薛措神色平常,“嗯。”
晏适容问:“你不想保江家?”
薛措却道:“江家与我何干?”
晏适容闷闷不乐地吃起了馄饨,觉得薛措这人现在心思太深了,怎么也捉摸不透了。
想了想他又旁敲侧击道:“江月是挺好看的。”
薛措幽幽地看了晏适容一眼,猛地拍了下他的背,激得晏适容大咳一声:“干嘛呀你?”
薛措冷声道:“你现在胆子大了,连你皇兄的女人都觊觎起来了?”
晏适容:“???”
两人各怀心思地吃着馄饨,不一会儿,馄饨吃完,薛措道:“朝堂的这趟子浑水你永远都不要沾。”
晏适容眨眨眼,忽然问他:“那个案子,牵涉很广吗?”
“很广。”
“那不要查了?”
“不可能。”薛措不知想到了什么,冷哼了一声:“我要把他们赶尽杀绝。”
晏适容忽然薛措这时的语气像极了他十七岁——说要铲尽那些肮脏的、恶臭的东西时。
晏适容点点头,“我要帮你。”
“帮我?”薛措看向他。
“我会帮你的。”晏适容斩钉截铁。
薛措眸中翻涌着什么情绪,偏过头去:“我不需要。”
晏适容却像是个执拗的孩童,偏偏不理会薛措的拒绝,执意道:“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帮你。”
薛措袖底拳头握得死紧,嘴巴也闭得死紧了。
馄饨吃得很饱,晏适容回府时一片雪花糕也吃不下了。
承贵观之神色,觉得心情似乎比在府里好许多,便试探性问问:“濯灵长公主府差人问话了,公主说明日要进宫,问您要不要一同去?”
晏适容想了想:“去吧。”
翌日便随着濯灵的车驾一同进了宫。
濯灵见晏适容魂不守舍,还以为他最近有什么小辫子被御史给抓住了,便宽慰道:“放轻松,阿姊在呢,那帮白胡子不至于将你如何的。”
晏适容便道:“多谢阿姊。”
未承想今日被参的不是晏适容,而是濯灵。
晏清指着一叠奏折对濯灵道:“你拿去吧,都是讲你养男宠的,朕看了闹心得紧。”
晏适容偷偷笑了,被濯灵瞪了一眼,他立马会意,摆正了自己的立场:“阿姊养男宠干他们什么事?”
濯灵点头:“就是!”
“还有你,”晏清走下台阶,看向晏适容:“你最近是不是和佐政司走得太近了?”
晏适容一怔。
濯灵帮他打着马虎眼:“小六同哪个相貌俊秀的走得不近?”
晏适容笑着推搡了濯灵一把:“就是!”
晏清看着这对姐弟摇了摇头,濯灵是说不通了,便对晏适容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成家立业了。”
晏适容如临大敌。
晏清道:“你自己就没有中意的姑娘吗?”
晏适容厚着脸皮道:“我这个名声,哪个姑娘被我中意都不是件好事情吧。”
晏清想了想,不料这小子还挺有自知之明:“这倒是。”
忽见晏适容拍着自己瓷白的小脸对晏清羞赧一笑:“要真被我中意,那她还不是个众矢之的,日日夜夜被身边的姑娘排挤!长此以往,谁受得了啊!我这是为她们思考才不去招惹她们的。”
晏清揉着脑袋:“你给朕滚出去——”
正中晏适容下怀,于是他美滋滋地离开大殿,“臣弟先告退了。”
濯灵乐不可支。
见濯灵在笑,晏清便有些不满:“阿姊对小六也该上些心,他这脾性是该找个人来收了,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有道黑影在濯灵脑中一闪而过,但她只是抿嘴笑笑,张口却答:“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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