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祝侯爷心愿达成了。”关峰抬手抱拳作礼,刚要告辞离去时,却又被赵擎烽叫住了:“侯爷还有其他的事?”
赵擎烽点点头,思量了片刻之后说道:“关将军乃龙甲军之首,有些事本也不需我再多言交代……但有些事,我还是放心不下,向求于将军。”
“侯爷言重了,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便是。”关峰不知是什么事,却还是一口答应下了。
“眼下的局势你也看到了,不久之后与这三州之间会有一场战事,到那时我必亲自领兵而上,至于殿下——便托付给关将军了。”赵擎烽轻叹一声,看着廊侧明灭的烛火:“西北征战多年,我本也不惧这些沙场染血的事,但终究世事无常,若有个万一还望将军能护殿下周全。”
关峰一愣,随即又说道:“这些本就是下官的职责所在,侯爷只管放心就是了。”
赵擎烽笑了笑,他当然知道这本就是龙甲军的职责所在,也知道以关峰的为人,无论他今天有没有开这个口,关峰都必会拼死护卫秦浣。所以他才会放心的将秦浣托付于他……
送走了关峰后,赵擎烽转身又回到了房间之中,看着犹在床榻上挑着灯花的秦浣,忽然不自觉的轻笑了起来。
秦浣听到他的笑声,有些奇怪地望了他一眼,仿佛在询问怎么回事。
“没什么,就是看到殿下就想笑了。”赵擎烽摇着头,说到底眼前的这个人他还是想要自己亲手护于怀中,何必让那些个还没有影儿的“意外”扰了心绪呢。
“还站在那里做什么,明日一早就要起来,难不成你想睡地上?”秦浣说着拍了拍自己身侧的方枕,赵擎烽也再不废话,上前将人抱在怀中终是沉沉睡去了。
说是一早就要起来,可昨日车上那一遭到底是把秦浣折腾得过了些,于是等到他第二天醒来时,也已是旭日临窗,晨雀吱喳了。
他半眯着眼睛,迎着和煦的日光,依稀能看到软薄的纱帐后,赵擎烽坐在桌前在摆弄些什么。
秦浣也不出声,随意掀开帐帘,下床趿着鞋子走近时,却看到赵擎烽面前居然置了面铜镜,见此情景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原来忠宁侯也会对镜弄妆,那脂粉用得可还顺手?”
赵擎烽手下一顿,无奈的笑了笑,继而又说道:“早听人说过闺房画眉之趣,殿下也要来试试吗?”
说着便回过头来,转向秦浣的那一瞬,秦浣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扬起的嘴角也一点点落了下去。
赵擎烽并不是在画什么眉,弄什么妆,而是在用一种特制的肉色粉膏,遮掩着额上的那个“罪”字。以前在京城中人人都知忠宁侯十几年前的旧事,赵擎烽自己也毫不放在心上,所以也从不费心遮掩。但既然是要微服暗访,便不好再顶着那个“罪”字出去了,所以他才破天荒的对着镜子刷了起来。
秦浣走到了他的身边,伸手抚上那即便刷过粉膏后仍隐隐可见的黑青色字迹,他知道赵擎烽从不会怪他任何,可每每看到那个“罪”字时,他心中总会漫上散不去的歉疚。
“不过再刷几遍就能掩住了,”赵擎烽拉下秦浣的手,放到嘴边亲吻了一下:“我平日里最讨厌这等麻烦事,殿下可要来帮帮我?”
秦浣自然点了点头,细长的手指从琉璃小罐中抿出了豆粒大的一点,落在赵擎烽额上稍稍揉开,而后再用软毛小刷铺展均匀。
如此三番之后,秦浣方觉得那黑青色的字迹被勉强遮掩住了,但他又怕待会到了太阳底下,亮光一照又会显出形来,于是便起身打算将房中半掩木窗全部打开,透进光来。可他刚挺了挺身子,就被赵擎烽又拉回了怀里。
“大早上的,你这又是要做什么不成?”秦浣心中歉疚未消,气势上也是弱的,赵擎烽趁机便挤了上去,在他的唇上轻蹭着,但也仅限于此,并没有再做什么。
秦浣微愣,却听赵擎烽笑道:“殿下放心,我再怎么胡闹也不会忘了今日的正事——如此,只当是殿下忙活了一通,我给殿下的谢礼罢了。”
“谢礼,”秦浣苦笑了一声,抬眼隔着一方铜镜,望着赵擎烽的额角:“那‘罪’字本就是因我而来,如今勉强遮住了,我哪里收得了这个谢。”
赵擎烽却摇了摇头,伸手拉开前襟,那结实的胸膛上却带着几道泛红的暧昧至极的抓痕,秦浣见状轻咳一声,不好意思再看了。
赵擎烽也不勉强,只是俯身又抱住秦浣,在他耳畔说道:“我知道殿下每次看到那个字,心中总是会难受,但是于我而言,无论是那个罪字还是这身上的红痕,都是殿下留给我的印迹,我都是喜欢的……”
秦浣皱眉刚想说什么,赵擎烽却打断了他继续说道:“甚至比起那些红痕,我更为珍惜这个‘罪’字。”
“当年殿下……当真狠心,把我从东宫送走后,半分念想都不曾留给我。”
“我知你是不想让我睹物思人,只盼着我能早日放下,早日忘记,”赵擎烽轻吻着秦浣的耳鬓,回忆着那段最为绝望的岁月:“殿下做得干净,我发疯似的去找,却再未找到一丝一毫与你有关的痕迹。”
“唯有这个‘罪’字,虽不是你亲手所刺,但确是因你而留的。”
“它刻在我额上,却让我心中安稳了下来。”
吾生余者漫漫,承君遗愿不敢早去。想至白发之年,或因忆短而梦中人面渐逝,但幸此印犹在,便可证昔年之谊,永生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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