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喘不上气。他将袍子和线衣全都扯下来,随手丢在旁边,粗暴地将衬衫的领口扯的更大一点。可是这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他努力张开嘴想要呼吸,但是眼泪却不断的流下来,滑进咽喉,仿佛要连喉咙里那一点点稀薄的空气也要挤出来。
德拉科双手撑在水池上,防止自己近乎麻痹的双腿不至于让他摔到地板上。水依旧源源不断的从龙头里面流出来,从水池里面漫出来,漫过他修长苍白的双手,跌落到地板上,试探着淹没他的鞋子。这让德拉科又想起了比托斯的血漫过他双脚的噩梦,但是他依旧没有动,虽然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没有力气还是深深的恐惧感。他只能感觉到眼泪像开闸的洪水一样从眼眶漫出来,从脸颊滑下去,淹没在水池里。他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夹杂在水流声中,显得怯懦而无助:“我做不到……”
他是一个马尔福,是一个纯正的斯莱特林。他不应该胆怯,不应该退缩,不是吗?
他一直在尝试着面对,尝试着融入,尝试着成为一个别人眼中合格的、令人望而生畏的马尔福。所以他只能小心地隐藏他的恐惧,他的怯懦。他再也不能像一年级的时候因为害怕就可以尖叫着逃跑,他已经不能逃跑了,他无路可逃。
德拉科抬起双手捂住眼睛。双手上的水与眼泪彻底的交织在了一起。
德拉科一直以为自己做的很好。斯内普这么说,布莱斯这么说,贝拉特里克斯也这么说。可是只有德拉科自己知道被掩藏起来的真实的目光是什么样。当那些原本只存在于历史书中的,遥远的,抽象的有关黑暗的概念一步一步开始具象,当他被引导着见识杀戮和死亡,他苦心经营的几乎骗过了所有人的面具下面,在最深沉的内心深处,那些被重重压抑住的恐惧的阴影,总是会不经意的从那些挥之不去的噩梦一般的记忆碎片的边边角角处冒出来,然后疯狂的击打着他那外强中干的、脆弱而敏感的神经。
他早就知道,他将面对一条未知的路,但是他依旧不知道要走多久,一如他依旧不知道终点会在哪里。他的强装镇定就算能骗过所有人,但是最终也骗不过他自己。
他无力地垂下手臂,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镜子很久没有擦过,布满斑斑驳驳的痕迹。德拉科穿过那些痕迹去看自己的眼睛,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他想从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灰色的眸子里看出些什么,但是那里只有灰暗的迷茫。
桃金娘的身影慢慢从镜子里浮现。她本能地觉得他需要安慰,但是她不敢靠近。她只是远远地望着,试探地询问:“你还好吗?”
“不要管我,让我一个人……”德拉科垂下头,脸上的水珠晃晃悠悠的挂在他的脸颊上,喉结上,再随着他的轻轻颤动而掉下去。他的语气低软,近乎哀求。“这里不会有人来的,对么?不会有人看到我,这么一个无能的,可笑的我……”
“我很抱歉。”桃金娘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但是她找不到合适的语言。
“他会杀掉我的,就像杀掉比托斯一样……有时候我想,每个人都会死亡,但是每个人都在害怕死亡。我不能理解这种害怕,直到我也要面对……”德拉科笑了起来,无助而绝望的笑着,眼泪簌簌往下掉。“我以为这是我在八十岁才需要面对的事……太好笑了……那么你呢?”止不住的抽泣让他几乎讲不出话来。“你呢,你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桃金娘摇头。“事实上,我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我没有想过这些事情……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那一切来的太快了……我来不及……事实上,一直到看见他们把我的身体抬出去埋掉,我才知道或许我已经死了……”
“抱歉。”德拉科低低的说。“我不想勾起你的不好的回忆……”
“没关系。事实上我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同。”桃金娘赶紧说。“毕竟……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总是一个人,所以……没有什么不同……”
“我很希望我可以一个人,所有人都找不到我。”德拉科带着鼻音,断断续续地闷着声说。“我有点害怕……害怕有人的地方,让我喘不上气……很难受……如果可以一直呆在这里……没有人会来的,对不对……”
但是桃金娘还没来得急答话,德拉科已经抽出魔杖转过了身。空气中除了哗哗的水声什么也没有,但是已经浸淫在骨子里面的警觉让纵然完全无防备的德拉科还是可以第一时间察觉出危险的气息。
所以当他一转身看到那个模糊的人影,几乎是下意识的挥动魔杖,甩出一串魔咒。
德拉科不知道对方是谁,事实上他现在根本没有办法思考。他的大脑里全是零散的碎片,他的情绪喷薄翻涌着,将他的意识完全打乱。他几乎是靠着本能在胡乱的挥舞魔杖,他甚至都不知道他都施放了一些什么魔咒。他只能看到各种魔咒呼啸着在盥洗室里飞来飞去,有一些撞破了那些槅门,有一些冲断了水管。桃金娘大声的尖叫着,哭泣着,但是她的声音被那些从四面八方水管中倾泻下来的水声完全掩盖住了。
对方艰难地躲避着他的攻击,终于抓住一个空隙闪身躲进了德拉科的盲区。
德拉科垂下了手臂。桃金娘低低的哭泣声,空气中的水流声,仿佛都很近又很远。但是德拉科听不到,他只想要找到那个闯进来的人,虽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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