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路小朋友的神情还是很沮丧,知他不是在开玩笑,只是在履行如实回答问题的义务。路之:“地方台的节目,观众不多,墨老师你可能不知道。”而后,路之一面想自己的心事,一面把那档节目的播出时间、固定嘉宾、流程环节详细地介绍了一遍。
墨墨眼前自动浮现出了各种款式的中年夫妻,仿佛还能听见他们的唇枪舌战。
“当然,”路之用了一个很官方的承前词,“为了节目效果,里面的故事说不定很多都是假的。”
墨墨点头懵懵地说“哦哦”。
“挺好看的,我本来每期都会看。”路之说,“不过现在已经落下很多很多了。” 墨墨兀自震惊,接下来只见姚一攥住了路小朋友的手腕。路之的手捏得很紧,若非姚一提醒,镜片渣滓就该刺进他的皮肤了。
“修得好修得好,小路你不要那么……不要那么紧张嘛。”墨墨也加入了哄骗小朋友的阵营。
路之那么大个人了,又不是不懂得碎成这样的眼睛恢复不了原状的道理。他只是气,人因为一件无法扭转又无关活人的事情而生气的时候,容易把刀子对向自己。被眼镜碎片扎疼的感觉挺好的;当大脑在处理手上的痛感,就会忽视心里空掉的一块。
姚一也没什么能说的,只好揉了下路之的头。
“到了。”姚一说。这里是大楼的第一层,告示牌边的前台上有一台电脑,姚一说“到了”的时候,指着那台电脑的屏幕。
屏幕上显出一个人头,准确来说,是探出了一个人头。
见怪不怪的众人静静站着,看那人头东张西望了一番,等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没有你们不认识的人跟着你们吧?”“不认识的人跟着我们,我们会发现才怪,”姚一叹了口气,伸手递出那个白色方块,“我信你,你要带我们去哪儿?”
“我说了,我会带我的同胞去这个世界上最最安全的地方,”人头笑道,额头上有中年人的抬头纹,“进来吧。”他把头缩回屏幕,勾了勾手指。现在,对路之、姚一、墨墨和许易行这些人来说,没有什么安全不安全的地方,只有讨厌不讨厌的地方。屏幕那头不见得有好事,但众人实在设想不出还有一个地方的人会比这里点开巴利先生的app开通会员的人更难缠。
“你知道一个地方吗?”手触摸到屏幕之前,姚一问。
“请讲。”里面那个带了身孩子气的中年男人说。
“那个地方有白色和红色交融的天空,天空下的巨人曾被他们餐盘里的虫子称作‘神’。”
“啊,真是个充满诗意的描述啊,”男人说,“我们先聊聊天,你接着说说细节,没准儿我知道呢。你的话太笼统了,你说的地方让我想到了宇宙……来,伸手,叩开这扇门就可以啦。”
路之摸到了电脑屏幕,但感觉摸到的还是空气。
紧接着他开始下坠。非常熟悉非常熟悉的下坠感。
果然,眼睛所见到的的,又是那种并不纯粹的黑色。黑色的管道壁上透出了流动的图纹,如果人下落的速度减慢,或是整根管道直接横过来,管道里的人可以看见玻璃外边的夜景。莹白色镶嵌在夜幕上,四道,一道是在移动中连成线的月亮,另外三道是路之肩膀上的那种绳子。
尖顶建筑。
路之又见到了xx花园。路之下意识伸手要抓住什么,先是抓空,手里的眼镜碎片和折掉的镜框撒了出去;然后他捞到了一根白线,因而在空旷狭长的管道中拨出了乐声。墨墨、许易行和繁老头依次从他身边掠过去,但他迟迟没见着姚一的影子;过了会儿他才发现姚一在自己身后,手中攥着抢救下来的眼镜框。
姚一拽着白线,递出手。
路之迟疑着,本想说不要了,但姚一直接把镜框的残骨塞进了他的衣兜。“又有一根绳子了,”路之转移话题说,“我们以前的绳子远远不够。”姚一尽管感觉得出路小朋友在拼命压抑着什么心情,但终究没点破,只是像对方期待的那样笑了笑说:“先再拔一根出来,以后要是再多遇到几次这种绳子,补天的‘线’就够了。”
路之点头。
两人像上次那样拽绳子,没再说话。良久,管道的出口处传来刚刚屏幕中那男人的嗓音:“啊,朋友,你们在干什么?”
姚一慢慢地将绳子回收,最后卷成一团。“这个绳子对我们来说有用,”路之回答男人,“你知道哪还有这种绳子吗?”“不知道,”对方的声音在管道璧中碰撞,听起来有点逃避的感觉,“我不知道哪还有,你们快收手吧,再取一根的话,这里会塌的。”
基于前一次的经验的缘故,姚一和路之本没打算多拿一根。
“你知道哪儿还有,并且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对吗?”姚一撕破了男人蹩脚的谎话。
“……”
没有回答。
“那就是知道了。”姚一说。
一人一捆,两人抱好绳子,同时松手,接着下落。十秒钟的样子,黑暗中有了光,然后那光花了三秒钟扩大,把路之和姚一吃进了肚子。最后一瞬间,垂直的管道倾斜了,两人以乘坐滑梯的姿势来到了终点,被质地柔软的椅子接住了。
先一步到来的墨墨、许易行和繁老头已经围坐成了一个弧形。中间是一张半个太极图形状的桌子,方才屏幕里的那男人的座位处在最明显的凹处。路之看了一眼背后,见到管道的出口是个悬浮着的二维平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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