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这里似乎不存在一个叫做地平线的概念。墨墨惊异地发现更远的地方是可以用“墙壁”来概括的银白色屏障,奇高的屏障和天空相连,两者混溶,将这个由森林组成的冰凉世界包覆其中。
默默忍不住问“那是什么?”。
但路之没有回答她,而是再重复了一遍:“他们已经走远了。”
言外之意,是好了没危险了,你可以回林子、去游荡了。任凭墨墨有一份天马行空的思维,她都没法猜出这一异空间的运作方式,也读不懂身边这位小他几岁的青年是比她多知道了些什么,那对年轻的眼睛才会隐含某些沧桑的暗流。
路之属于不苟言笑却不会让人觉得他要拒人千里的那种类型,很快墨墨意识到那是因为他的眼睛带有天然的弧度,加之他的模样怪好看,让墨墨这当姐姐的不喜欢都难。
繁老头此时开口说:“我送你走。”随后他又很严肃地补充了一句:“人各安其位。”繁老头像一本封皮正儿八经可内容杂糅无拘的书,你偶然翻开他,难以预测到将会读到什么风格的句子——可能是没有营养的调侃,也可能是蕴含别样深意的劝解。这书的语体复杂,许是清浅里包蕴深刻,许是所谓深刻只是一层薄薄的外壳。
墨墨心里“这两人开门是为了请客人欣赏风景”的念头彻底破灭了,哀然之余,墨墨把矛头指向路小朋友:“这位同僚,华绵的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向来是在一条船上的啊。哎,我们的口号里有一条什么来着,啊对了,师生共进退嘛!”
路之很认真地说:“高中和小学的口号不一样。我们的口号是‘不慌不忙,高三阵亡。’”
墨墨:“真好。”
“走吧。”繁老头又说,“咱们路之是姚一同意留下的,墨老师你就配合配合我们的工作吧。”身为一位被主人积极遣送的客人,墨墨心有不满,张口又来:“你是姚一他谁啊,怎么他留你不留我?”
路小朋友只挑了挑眉,反光的眼镜片掩着对微微发寒的眼睛。
而后墨墨乖乖闭了口,因为路之莫名让她想起了自己刚刚参加工作时怼过的一位小朋友。当时那小男孩趴在教室门口玩弹珠,铃声响了也不进去上课;墨老师在三次没有效果的提醒后,于众说了句“你谁啊你,那么横?”彼时走廊上还有过路的其他老师,墨老师的声音把各位同事都镇住了。
走廊、教室鸦雀无声之际,墨老师体会到了一种控制时间流动的快感,这快感的代价是由于她凶神恶煞的态度伤害了小男孩的幼小心灵,不得不把打雷下雨泪落三千丈的小朋友带回办公室,手足无措地安慰了一整天。事情的后续是小朋友的爸爸在第二天“莅临”华绵小学墨老师的办公室,因着听信了自家宝贝添油加醋的哭诉,居高临下地给墨老师上了名曰为师之道的一课。
西装革履的学生家长在墨老师心里留下了y-in影。
这y-in影成了病,间歇性发作,发作于言辞不慎失当之后。
墨墨回过神来。当然,她知道路之不是会回家痛哭流涕抹眼泪告状的小朋友;路之不经意展现在面上的、让墨老师噤声的,是另外一种东西。
那东西的力量一半来自于他自己,一半来自于……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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